“不错不错。”尘岳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是哪里人?听口音是幽州人士吧?”
“是的,我家在幽州天狼关郊外的一个小乡村。”伍侠客点头答道。
“从军多久了?”
“一年!”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有我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尘岳眉头皱了一下:“那你父亲呢?”
伍侠客突然默默的低下了头,衡印阳凑到尘岳的耳边低声道:“几年前他父亲战死在天狼平原了。”
尘岳顿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伍侠客的肩膀:“你父亲是好样的。”
伍侠客甩了甩头:“我就是要和我父亲一样,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北凉边军汉子!”
每每提到北凉边军几个字,伍侠客都是一脸的自豪。
“你来从军了,你弟弟妹妹就让你母亲一个人照顾吗?忙的过来吗?靠什么为生?”尘岳很是关心的问道。
“母亲平时编编布鞋草鞋,现在幽州官府也会给家里发放一些抚恤,我的军饷也会送回家,够了。”伍侠客嘴角咧了咧,显然对于家里的事很是放心。
尘岳心中畅快了几分,像这种几年前战死的将士之前是不发抚恤的,后来尘岳执掌北凉道之后让官府给这些家庭也发些微薄的钱财,一直会发到阵亡士卒家中的孩子成年,虽然少,但是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足以温饱了。
“好样的。”尘岳欣慰的说道:“你要给家中的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
伍侠客重重点头,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侯爷来找我一个无名小卒是有什么事吗?”
尘岳笑了笑:“衡校尉,你说吧。”
衡印阳在伍侠客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沉声喝道:“北凉游弩手伍侠客,刺探敌情,冒死送回情报,按北凉军律,即日起升任北凉游弩手标长!”
“标长?”伍侠客瞪大了眼睛。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领命!”衡印阳看着这个好像有点呆头呆脑的属下笑骂道。
“侯爷!我不要做标长!”伍侠客鼓足了勇气说道。
“兔崽子,说什么呢你?”衡印阳也被他给搞糊涂了。
“我说我不要做标长!”伍侠客噘着嘴又叨咕了一遍。
尘岳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伍侠客一眼:“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毕竟从军打仗,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谁不想升官?就算北凉军的将士们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也都会积累战功向上攀爬。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个好兵。
伍侠客鼻尖有些发酸的说道:“我不配,两标游弩手兄弟,整整一百零七号人,就活下来我一个。不是我奋不顾身,也不是我如何厉害,是兄弟们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我。”
说道这里,伍侠客举起了手中的北凉刀,狠狠的说道:“我就做个游弩手,知足了,我要多砍几个金狗!”
此话一出,尘岳和衡印阳才恍然大悟,原来伍侠客是不愿将兄弟们的死作为自己的升官本钱。
尘岳颇为欣慰的说道:“你说得对,是要多砍几个金狗。但是当了标长,你能指挥的士卒就会变多,你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去杀更多的金狗,也可以避免更多的手下无谓的死去。是不是?”
不太懂大道理的伍侠客被尘岳说的一愣一愣的,但还是觉得蛮有道理的。
尘岳接着说道:“你这个标长不是替自己当得,是替你死去的兄弟们当得,你干得好,他们在天有灵也会安息了。而且,我相信假如那天你是领军的将官,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去赴死。”
伍侠客抖了一个激灵,大喝道:“我伍侠客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条汉子!”
“哈哈,现在能当了吗?”尘岳笑呵呵的问道。
其实尘岳的心中憋有些尴尬,感情现在给士卒升官都要哄着了。
“能干!”伍侠客重重点头。
“能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恩!”衡印阳在旁边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伍侠客的屁股上。
伍侠客龇牙咧嘴的大喝道:“北凉游弩手标长伍侠客领命,谢侯爷!”
几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了笑容。
走到营门口的尘岳回头看着又开始练刀的伍侠客,笑道:“衡校尉,这是个好苗子,你捡到宝了,可得好好培养。”
“哈哈哈,诺!”衡印阳得意的笑声响了起来。
北凉帅帐之中,尘岳和褚玉成正相对而坐,两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两封从檀州送过来的书信。
一封是天狼军的求战信,另一封则是雪泪寒汇报檀州城这些天的大小事务。当然,这两封信从字迹上来看都出自雪泪寒的手笔。
尘岳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就知道史老将军听到战事的消息后会坐不住,果然,求战信马不停蹄的就送了过来。”
“两位老将军情同手足,都是真性情啊。”褚玉成眼中带着些许敬佩。
尘岳的脑海里又回想起当初郎毅和史天恭天天斗嘴的样子,两人明明都是幽州军伍中德高望重的将领,却经常是争得面红耳赤。
吵归吵,闹归闹,谁都知道这两位老将军的关系极其要好。
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这种画面,尘岳就惋惜的摇了摇头。
“史老将军那边你准备怎么回复?”褚玉成捏起了那封求战信说道。
天狼军全军请战,怎么着也得给史天恭一个回复。
尘岳站起了身走到地图边说道:“虽然目前从双方军力来看我们处于劣势,完颜阿骨打手里还捏着铁浮屠这支王牌,但我还不想调动檀州驻军。”
现在让北凉最为忧心的就是那支五千人的铁浮屠,至于拐子马则不足为虑。
“天狼军、先登营和挽辽营是你特地留在檀州防备平瀚道上的常家的吧?”褚玉成也笑着走了过来。
尘岳会心一笑,褚玉成果然是了解自己的。
“这个常家在平瀚道上经营了这么多年,绝对不是什么平庸的家族,安国公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咱可不能大意。”尘岳看着地图上平瀚道的位置说道:“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顺檀两地可不能让他人染指。”
尘岳没有和常家接触过,不知道安国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最起码南宫家当初可没什么好货色,所以尘岳对于同为齐党之一的常家一直抱着提防之心。
“我当然明白你的担忧。”褚玉成点了点头道:“可是从雪泪寒送来的这封信上也详细的写出了常家近期的举动,又是送军资又是祝捷的,态度比京城还要好。他们这是在向我们示好吧?”
“有这个可能。”尘岳拿起了桌上雪泪寒的那封密信再度端详起来。
雪泪寒不仅写出了近期常家的举动,同时还附上了自己的意见。
雪泪寒从朝中当前的局势分析了一下,认为常家很有可能是在向北凉示好,意欲联手抵御太后和宇文家、楚党三方势力,再现一个新的齐党。
“示好是情理之中,拉帮结拜再正常不过。但若是常家图谋檀州,现在的举动可就是在麻痹我们了。”褚玉成琢磨了一会说道。
“对,怕就怕这个!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尘岳的目光微眯起来。
显然褚玉成又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那我们暂时按兵不动?”褚玉成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