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声在战场上回荡着,久久不绝。
剩下的士卒们各自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有的拎着凉刀,有的拿着半截长矛,有的赤手空拳……
郎毅战刀挥舞,怒喝一声:“右骑军!随我冲阵!”
“死战!”
百余人的吼声依旧响彻云霄。
八千健儿的最后一次冲锋!
“放箭!”金兵将领再也忍不住了,手臂一挥,箭雨密密麻麻的射向了一步一颤朝他们冲来的北凉军。
这百余人的冲锋竟然让金兵将领出现了心慌之态。
看那军旗飘飘,听那喊杀阵阵。
壮士齐赴死。
甄宣,幽州人士,年四十二,原幽州骑军偏将,后任北凉右骑军偏将。燕州新川口一战,率军鏖战拐子马骑卒,身中八刀,血战力竭而亡。
洪进义,凉州人士,年三十五,原凉州山字营头等骑卒,南征战事中屡立战功,后官至北凉右骑军偏将。燕州新川口一战,杀铁浮屠骑卒三名,长矛弯刀尽皆崩断,被战马踩为肉泥。
田孝,幽州人士,年三十六,原幽州天狼关守城百夫长,因身材魁梧,颇具战将风采,后升任北凉右骑军校尉。燕州新川口一战,为搅乱铁浮屠阵型,毅然率数百骑深陷敌阵,重伤坠马后砍断马蹄三只,最终被铁浮屠一枪刺穿咽喉。
谷超,凉州人士,年二十八,原轻羽营百夫长,后升任北凉右骑军校尉。燕州新川口一战,与拐子马血战至最后一刻,杀敌一十三人后被长矛穿胸而过。
宁策,凉州人士,年二十三,景泰三年新兵,北凉右骑军普通骑卒。燕州新川口一战,与铁浮屠一命换命,互相坠马而死。
郎毅,幽州人士,年六十一,原幽州骑军主将,后升任北凉右骑军主帅。燕州新川口一战,率军死战不退,致使金兵一兵一卒未能过新川口,挽北凉军于危难,最终身中十余箭而亡。
景泰四年秋,燕州新川口,北凉右骑军自主帅郎毅以下,偏将两名,校尉八名,八千士卒无一生还。
壮哉北凉,壮哉右骑军!
有这么一座整齐的军阵牢牢地挡在新川口中,很是狭窄的山道中塞满了北凉步卒放置的拒马器械。
当谷口前广阔的战场归于平静之时,辛疾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看着金人的骑兵缓缓靠近谷口,辛疾目光怅然的呢喃道:“右骑军打光了,该我们了。”
全军肃穆,盾牌皆举,长枪林立。
隔着不远的战场,完颜阿骨打第一次表现出了烦躁,没想到刚收拾完那支骑军,紧接着又冒出了一支步卒,因为谷口太过狭窄,他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步军有多少人。只能看到密密麻麻泛着寒光的枪尖和层层拒马桩。
一名偏将快马来到了完颜阿骨打的身边,略有些犹豫的汇报道:“王爷,拐子马战死五千余人,铁浮屠伤亡近千。”
完颜阿骨打的眉头拧了起来,两倍于敌的兵力,而且还配有王牌重骑兵,拐子马也是自己麾下的头等主力。
如此战力竟然差点就被北凉军打出了一比一的战损,原先完颜阿骨打认为顶多付出个两千人伤亡的战斗就可以结束战斗,可事实是惨痛的。
此时剩下的金人援兵也在隆亲王副将喀尔丹的率领下抵达了战场,这位没有看到刚刚战事的金兵将领听到战损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仗打的这么惨烈。
完颜阿骨打扫视这这片战场,完全被士卒和战马的尸体给铺满了,战马的马蹄在上面根本无法提起速度奔驰,这将会给骑兵破阵造成很大麻烦。
“王爷,这座步军方阵就交给我吧,让铁浮屠暂歇,接下来恐还有战事。”喀尔丹轻声道。
“速战速决!”完颜阿骨打沉声道。
“诺!”
随着令旗招展,金兵军阵中迅速的涌出了大股骑军,直扑那山口而去。
当金人骑兵的马蹄踩踏在这片满是尸体的土地上时,速度很明显就放缓了下来,如此血腥的场面连这些久经沙场的隆亲王亲军都胃中翻腾,强忍住才没有当场呕吐。
一整个下午,喀尔丹派出的一万五千骑轮番冲击着堵在谷口的北凉拒马阵,一刻也未曾停歇。
但是因为谷道狭窄,北凉准备充分,再加上先前北凉军的死战给金兵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破阵的速度极其缓慢。
完颜阿骨打看着近在咫尺的谷口心情复杂,也不知道祁连山战场的情况怎么样了,既然北凉派出了士卒来阻击他们,那祁连山战场肯定也有相应的对策,现在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战事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就算自己的儿子真的拖到了大军到来,可是靠着手下这四五万鏖战了一天的人马真的还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吗?
想到这里这位隆亲王就感到一阵头疼。
日暮西山,整片大地开始笼罩在黄昏之下。
马蹄声,喊杀声,怒吼声,声声不绝。
在一轮又一轮的金兵冲锋下,北凉步卒的伤亡也是惨痛的,到得此时只有勉强千余步卒还能举枪而立,而且大半都是伤兵,盾牌皆碎,北凉步卒们只能靠着血肉之躯去阻挡金人的马蹄。
辛疾浑身鲜血,手长长枪已经崩断数根,咬着牙依然在指挥着防御。
能撑多久撑多久,这是辛疾给尘岳的承诺。
一支人数两千骑的金兵开始在步军阵前集结,准备着最后一轮冲锋,明眼人都知道面前这支拒马阵再也挡不住骑军的一轮冲刺了。
“呜~呜!”
就在此时,一阵洪亮的号角声在步卒方阵之后传来,随之便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雪白色羽箭当空飞落,稳稳的射在步军方阵的前面,金兵骑队顿时人仰马翻。
辛疾豁然转头,只见一线江潮似的银甲白甲骑军正奔涌而来,空中那面带血的尘字帅旗迎风不倒。
“呵呵,我的任务完成了。”辛疾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向自己本来,嘴角泛起了微笑,随即身形一软就瘫软了下去。
这位亲临一线,挡住金兵十余次冲阵的辽东籍将领彻底昏死了过去,身上伤口密布。
完颜阿骨打自然也看到了战场上的情形,手一挥,令旗舞动,在前方的金人骑军便迅速撤回,汇入大军之中。
尘岳看着倒在士卒怀中的辛疾,脸色狠厉。
钱子默上前探了口鼻息,大松了一口气,朝着尘岳点头示意还有气。
“贲虎,带人先送伤兵回营!其余大军出谷口列阵!”尘岳轻提手中长枪,怒喝一声。
“诺!”
人数已不足一万的大凉龙骑迅速涌出谷口,紧随其后的便是于滨阳所率的白雪卫骑卒。
行军二十里赶到战场的一万多北凉骑卒们呼吸急促,不少人身上都带着血迹,他们也是经过了快一天一夜的鏖战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可谓到了强弩之末。
可当他们看到新川口战场前惨烈的景象时握刀握矛的手再度青筋暴露,人人战意汹汹。
别说找出一名活着的右骑军士卒了,就算想找出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极为困难。
大凉龙骑清一色银甲,白雪卫尽披白袍,战场满目猩红,在夕阳之下显得那么的波澜壮阔。
隔着战场,两军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