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距离祁连山脉足足有一百五十余里,怎么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行军队列?”唐波的眼神阴晴不定的看向祁连山脉的方向。
原来这伙游弩手是北凉撒在最前面的一波斥候,误打误撞的避开了金兵前哨,摸到金兵的身后来了。
“头,情况怕是有些不对啊,这伙金兵很明显是奔着祁连山脉去的。”
开口说话的乃是唐波手下的标长陈四。
这伙百余人的游弩手配有百夫长一名,标长两名,副标两名。除陈四之外的另一名标长名为马方。
唐波翻身上马,手一招:“立刻回营!将消息带回!”
闻言百余骑游弩手迅速汇拢到一起,准备向南进发。
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嗖!”
一道破风声传来,漆黑色的羽箭瞬间穿透了一名游弩手的胸膛,当场坠马身亡。
“敌袭!戒备!”唐波怒喝一声。
“噌噌噌!”
一众游弩手毫不犹豫的抽出北凉刀,目光凛冽的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
有那么数十骑金人骑兵出现在了唐波的视线里,正呼啸而来,与此同时还响起了号角之声。
“呜~呜~”
唐波的眼色瞬间阴沉,他知道金兵这是在呼叫援兵,想来周围除了这几十骑肯定还有援军。
“最快速度解决他们,别拖!”唐波怒喝一声,猛然夹紧马肚,挥刀冲锋,百余骑游弩手紧随其后。
两拨斥候轰然相撞,眨眼间便有人殒命,刀光剑影之下只能有一方活着离开。
发现北凉军踪迹的这伙金兵也是神色紧张,竟然有一伙敌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摸到了这里,完颜阿骨打早就有军令在前,发现北凉军定要一个不留。
所以这伙金兵斥候在第一时间就发出了求援的信号。
“喝!”
唐波刀锋笔直落下,势大力沉的一刀径直砍破了一名金兵的胸前软甲,一击毙命。
“当当当!”
这片荒草地上顿时爆发一场惨烈的混战。
或许是因为游弩手的反击太过迅猛,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四五十骑金兵斥候死了个干干净净,而北凉这边也付出了近二十名兄弟的代价。
“头,兄弟们的尸体怎么办?”马方拎着带血的北凉刀出现在了唐波的身侧。
按游弩手惯例,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将同袍的尸体带回。
但是这次唐波犹豫了,回想了金兵先前的号角声微微摇了摇头:“没时间了,走!”
马方的眼神有些落寞的,但是顾不得感伤就策马而出。
占尽上风的北凉士卒脸上没有丝毫喜意,向南纵马狂奔,连同袍的尸体都没时间收殓足可以看出形势的危急。
一众骑兵还没行出几里地,听到号角声赶来的金兵就蜂拥而至。
足有数百人,游弋在北凉骑军的远处形成一道包围圈,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游弩手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停!”
唐波手一抬,八十余骑渐次停住,隐隐约约的散成了一个圆形,警惕着四周金兵的动向。
“唐哥,这次金兵的反应可是快的吓人呐。”陈四毫不畏惧的扫过远处的黑点,还略带讥讽的笑道:“入辽以来咱还是第一次被金兵给包围了。”
马方也凑了过来:“咱这是踩中人家的尾巴了,不把咱们赶尽杀绝人家不放心啊。”
面对如此险境,两位标长依旧面不改色的谈笑风生。
唐波的目光不断的打量着周围的金兵,脑筋急速旋转。
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汉子,他们如何不知道金兵这是刻意要掩盖行军的踪迹。
那为什么要掩盖?摆明了这几万人是支奇兵呗,甚至有可能决定战场的走势。
金兵的反应越强烈,就代表他们发现的这个情报越重要。
片刻之后唐波勒马回身,看着自己的部下平静的说道:“二十二岁以下者,退后一步!”
声音虽平淡,但是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唐波的意思。
今天已是必死之局!
只见有十余位面貌极为年轻的骑卒咬着牙退后了一步。
唐波看着退后的骑卒沉声道:“待会老卒率先冲阵,掩护你们突围,不管谁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将此地军情禀明侯爷!听明白了吗!”
其余老卒的脸色没有丝毫波动,一脸的坦然,反倒是有几名年轻的军卒梗着脖子说道:
“我们不走,我们要留下来!”
“对!游弩手没有孬种!”
“对,和金狗拼了!”
“都给老子闭嘴!在老子手下还没有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唐波怒骂出声:“我们这些糙汉活了几十年了,该享的福都享遍了,你们和我们不一样,好日子还在等着你们!只要我们还没死绝,就轮不到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死在我们前面!”
十几位年轻顿时眼眶通红。
“给我重复一遍军令!”唐波怒喝道。
“带回军情,禀明侯爷!”十余人齐齐喝道。
唐波微微点头,策马来到最前,陈四和马方两位标长默默跟在身后,再其后就是两位副标,十夫长、伍长。
八十余骑排列成一个锥形阵,将十余位年轻人护在最后。
北凉军铁律,每逢死战,先死将军,再死士卒!
如今这伙百余人的骑卒依旧如是,先死百夫长,再死标长伍长。
北凉何人畏死?
北凉何人不可死?
面对人数越聚越多的金兵,身处包围圈的北凉游弩手坦然拔刀。
刀在手,有何惧?
“呼~”
唐波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带血的北凉刀锋微微上扬,直指前方,朗笑道:“诸位,我们黄泉路再聚!”
“死战!”
马蹄声轰然而起,却只闻那死战二字响彻云霄。
按照完颜弼的部署,驻扎在祁连山脉的金兵从左右两路主动出击,猛攻北凉的两处营寨,北凉自然是奋起迎敌。
双方照例从早晨鏖战至黄昏,而后各自撤兵回营,互有损伤。
但是没引起北凉军注意的是,有两小波金人斥候穿插到了北凉大营之后,在探清嵋谷情形之后又悄然撤了回去。
夜幕缓缓降临,褚玉成在尘岳的帅帐中汇报着白天的战况,打了一天双方依旧打成了个平手。
褚玉成斜靠在椅子上说道:“完颜亮今天的动静倒着整的挺大,足足出动了四万士卒,后侧还有两万骑兵守护。但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们一出兵他们就缩起来了。”
尘岳站在地图前久久不语,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你是指什么?”褚玉成有些不解。
尘岳在帐内慢慢踱步,缓缓道来:“我们进入燕州境内这么久,打的太顺了,似乎一直在局面上占着上风,金人也畏惧和我们大面积开战。但是按完颜亮的脾性不应该这么忍气吞声才对。照理说他们从燕云两地补充了兵源之后是可以和我们一战的,他们为何一直摆出一副畏惧的样子?”
褚玉成愣了愣,他觉得尘岳说的有些许道理,但是从兵法上讲,完颜亮小心谨慎也是没问题的。
两条路都说得通。
“你的意思是完颜亮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褚玉成抬头道。
苦思良久的尘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你想金兵在辽东耀武扬威了这么些年,不可能一朝就被我们彻底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