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一个月的攻城,双方都已经折损了数千人,战事谈不上有多惨烈,但是也给了城中守军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援军迟迟不到,脱哈木虽然心急但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各城门外的北凉攻城方阵依旧是几百人一组,在投石车和弓弩手的掩护下不断攀城。
今天的攻城士卒换成了清一色自辽东入伍的新兵,经过一个多月的磨炼,其实他们早已成了老兵。
现在北凉军登上城头的士卒较一开始已经增加了许多,攻势顺利时甚至能在城头上坚持小半个时辰。
但是城头上的金兵加红头兵足有两万之众,一旦北凉军登城就会拼死反扑,所以北凉军迟迟未能扩大战果。
在东门外的攻城大军之后,尘岳和褚玉成等几名将领驻马而立,清一色的身披铁甲,腰佩凉刀。
尘岳看了一会儿城头,微微皱眉道:“这檀州城确实是座坚城,照这般打法,没两个月拿不下来,而且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褚玉成点头附和:“对啊,要不然怎么称之为黑土第一坚城呢。而且城中水源粮草都不缺,弓弩兵器也囤积齐备,困也困不死。”
“幸亏我们有妙计,哈哈。”厉拔天在一旁轻笑道。
几人都是会心一笑。
“王守仁那边准备好了吧?”尘岳微微偏头问道。
褚玉成点头道:“五千士卒皆以整装待命,等戌时时分就会进入地道。”
“骑军呢?”
“右骑军和天狼军也都万事俱备,只等入城!”
“好!”尘岳沉声道:“戌时之前,四门弓弩手全部至东门外集结,攻城前我们再送他们一场暴风骤雨!”
“诺!”
众人齐声应喝。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了黄昏,北凉大军的攻城节奏一如既往,几个时辰轮换一批,但是先登营和挽辽营一直没有参与战事,而是在大阵之中待命。
前方战事正酣之时,远在北凉大营之后的王守仁营中正有五千人人席地而坐。
进入城中的几条地道口就在此营之中。
五千人泾渭分明的分成六队,最前排乃是王守仁、石烈、臧城和孙昌四兄弟,还有另外两名军中的校尉。
每一队最前排的士卒腿边都放着一把铁锹,其后大约有百余名士卒手持圆盾,还有百余名士卒腰上绑缚着那面云鼓。
到时候云鼓就是进攻的信号!
人人脸色肃穆,都憋着一股气,想要洗刷头顶那叛徒二字。
虽然北凉军大体上接纳了他们,但是他们自己总觉得低人一等,不打一场硬仗很难真正获得尊重。
王守仁不言不语,只是偏头看了一眼那正缓缓落下的夕阳,手掌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腰中的刀柄。
随着夕阳渐渐落下,天色变得越来越昏暗。
一直待在城下的脱哈木已经来到了城头之上,一名守城的偏将连忙迎了上来:“将军,您就不需要每日来城头巡视了,我们守得住。”
“不来看一眼我不放心啊,今天城上情况怎么样?”脱哈木目光看向城外的北凉军问道。
原来脱哈木一直对北凉军攻城的能力心有余悸,虽然不用一直在城头上督战,但每天都必须亲自来看一眼伤亡情况。
“老样子,四门稳固如初,今天折损了数百人。”偏将也回头看了看城外正在撤退的大军:“这天色黑了,北凉军也该撤了,今天应该到这就结束了。”
北凉的攻城一直都只在白天进行,所以晚上就是金兵休息的时候。
脱哈木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在城头上巡视起来。
城头上不少金兵正在打扫战场,战死士卒的尸体搬运到城下集中处理。而被投石车砸坏的城墙也需要加紧修补,还有人在收集箭头,一片忙碌的景象。
城外在漆黑夜色的掩护下,北凉军正缓缓撤退,不少星星点点的火把在移动,有几支千余人的骑兵往来游弋,防止金兵出城偷袭。
脱哈木看不见的是,在那攻城大军撤退的路上,有一支数目庞大的弓弩阵在悄然集结。
那总人数近一万的弓弩营大阵人人手握强攻硬弩,漆黑色的箭头宛如毒蛇般在吞吐着杀意。
厉拔天手握弯刀,站在弓弩营大阵的中央,目光凛冽。
在弓弩阵的后方是由体力充沛的先登营、挽辽营总计八千步卒组成的步军方阵。
这将是接下来攻击檀州城的主力。
在攻城大阵的后面,有一座高大的将台已经拔地而起,微弱的火把亮光正映衬着尘岳脸庞上的冷漠。
不久之后,静静等在一旁的褚玉成终于起身,在尘岳身边低声道:“戌时了。”
尘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吧。”
褚玉成眼神冷厉,手掌一挥,将台上一面令旗挥舞,随即便有一阵号角声从将台之侧响起。
“呜~呜~”
号角声响起的刹那,厉拔天眼色瞬间冰冷,抽刀而起,怒喝一声:“辽东!风起!”
弓弩阵及身后的攻城大阵近两万人齐声怒吼:
“风!风!风!”
弓弩营人人弯弓如满月,伴随着风起之声,密密麻麻如蝗虫般的箭矢便从大阵中升腾而起,穿透漆黑的夜色径直飞向城中。
城头上的脱哈木正注视着远处的夜色,似乎想透过黑幕看清那城外的北凉军营。
他总感觉今天北凉军的攻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移动,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造成的。
脱哈木揉了揉眼睛,踮起脚尖向外看去,可是除了稀稀落落的火光他什么也没看到。
“将军,怎么了?”站在一旁的偏将看着脱哈木怪异的举动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能是错觉吧。”脱哈木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甩了甩头有些无奈的嘀咕了一句。
偏将有些听不懂脱哈木的意思,但依旧是拍着胸脯保证城楼是固若金汤的。
心中稍定脱哈木转身折返,正准备走下城头。
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呜~呜~呜~”
脱哈木脚步一顿,猛然转头,眉头紧锁,几步向前趴在城墙上,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城外漆黑的夜色。
城楼上的金兵也有些茫然,这号角声似乎不太对,这时候不应该有号角声,而且听声音离城墙应该不远。
“风!风!风!”
又是一阵怒吼自城外响彻而起,脱哈木先是目光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什么,大步向身后的角楼跑去,一边跑怒吼一声:“注意躲避!有箭羽!”
还没等城楼上的金兵反应过来,急速的破风声就已经近至眼前。
“嗖嗖嗖!”
“碰碰碰!”
“啊啊啊!”
破风声和金兵的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几乎还没来得及躲避的守军瞬间就被射死了不少。
一名金兵校尉凄惨的刚欲拾起地上的盾牌,就被一根半丈长的弓弩箭头穿胸而过,死死的将其钉在地上。
在这名校尉绝望的眼神中,如蝗虫般的羽箭扑面而来,将自己射成了马蜂窝。
躲进角楼逃过一劫的脱哈木声嘶力竭的喊道:“进楼!拿盾牌!防御!”
那名偏将运气好,没死在遮天蔽日的箭羽中,而是举着一面圆盾连滚带爬的逃进了脱哈木藏身的这处角楼。
“将军,怎么回事,北凉军怎么夜间攻城了?还是就用弓弩骚扰一波?”副将大口喘着粗气的问道。
“妈的!这么大阵仗肯定不是随便骚扰一波,快出去组织防御!”脱哈木气急败坏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