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海直了直身子:“不是臣危言耸听,南疆道上现在要供应十余万军马征战,平瀚道还有二十万边军。这两处要是打个一年半载,我们的国库就空了。要是北凉这边再动兵,我们拿什么供给北凉的二十万边军?”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快,强忍住内心的躁动,尽可能的用缓和的语气问道:“若是朝廷府库不支,江南世家和京城世家能不能出力相助?”
赵中海坦然道:“江南世家在南疆平叛的过程中出钱出力出人,很多家族都已经掏空家底。若是再想供给这么多边军作战,想必很难有家族能拿的出钱。只能看看京城世家能不能为朝廷出力了。”
赵中海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别指望江南世家掏钱。
太后眉头一皱,刚要继续开口,上官泰清抢先说道:“此事我们明日早朝再议吧,我们听听朝臣们的看法。”
太后见哥哥开口了,只好耐住了性子。
而赵中海也起身告辞,只不过临走之前又说了一句:“太后,恕臣直言,出兵辽东一事怕是不会有多少朝臣赞同。还望太后三思!”
见到赵中海离去,上官婉容愤愤的说道:“这些大家族,没有利益就一毛不拔,我就不信富甲天下的青扬两道世家会没钱。”
其实太后的心里是颇倾向于尘岳的建议的。
要是能收复辽东,她儿子周承宣必定能成为近百年来周朝最有功绩的君王。
做父母的谁不想儿子能有出息,就算是太后也不例外。
上官泰清何尝能不懂这些家族的心思,苦笑道:“这些传承多年的大家族,怎会轻易掏出家底呢?北境的战事离他们太远了,在这件事上他们绝不会出钱出力的。”
“那尘岳的建议我们就不管了吗?”上官婉容皱起了眉头。
上官泰清沉声道:“太后,如今陛下想要掌握朝政实权,还需要这些大世家的支持!”
上官婉容一下子明白了哥哥的意思,眼神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京城的宇文府中也在讨论着北境的问题。
垂垂老矣的宇文鸿儒在屋内自顾自的泡着茶,屋中的暖炉正散发出腾腾热气。
宇文成化躬身说道:“父亲,常家不知道挡不挡得住北金,尘岳的计划虽然可行,但耗费巨大,国库难以支撑。”
“常翰棠可不是吃素的,他那两个儿子也不是南宫羽那个废物能比的。”宇文鸿儒一边往杯里加着茶叶,一边缓缓开口。
当初福王起兵,宇文鸿儒之所以先去拜访常翰棠,就是知道平瀚道边军是有几把刷子的。
“那尘岳攻打辽东的建议呢?”宇文成化替父亲拎过一壶热水。
宇文鸿儒接过水壶,壶口微微倾斜,一股热流就从壶口中喷涌而出,浇在茶叶之上,茶香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内。
“呵呵,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此时出兵辽东是最好的时机。”宇文鸿儒放下水壶轻轻一笑:“但是啊,满朝上下怕是没人会赞同,不对,雪承义应该会赞成。”
宇文成化撇了撇嘴:“尘岳这个年轻人啊,到底是寒门出身,不懂官场规矩。”
宇文鸿儒回头瞪了儿子一眼:“记住,以后不要小看他!”
“儿子记住了。”宇文成化微微躬身。
宇文鸿儒端起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口热茶,一脸陶醉的喃喃道:“不知明天的朝堂上会是何等景象。”
大年初三的朝会上,今天的朝臣比平常要多的多,因为南北两处边境同时起战事还是这数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现象。
但凡按礼制可出席朝会的大臣都到了,其中还有不少人知道今天朝会上或许会提出辽东之事。
不同的人打着不同的算盘!
阵阵山呼之后,众大臣皆躬身而立,手中芴板微微倾斜。(芴板,就是电视剧里大臣上朝时手里拿的那个东西。)
高居龙椅上的周承宣登基这三年来虽然从未掌过实权,但是天子姿态已经学的有八分像了,仪表不凡。
龙椅之侧坐的自然就是当朝太后上官婉容,这位年龄渐长的太后,一身掌权者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
朝臣与天子之间的台阶旁站着一个垂垂老矣的宇文鸿儒。
虽然看似半截身子入了土,但是没人敢小觑这位四朝老臣。
朝臣们安静不语,静待天子开口。
大周皇帝周承宣开口道:“诸位爱卿,说说对北境战事的看法吧。”
鉴于南越的攻势已经被阻止,当务之急就是讨论平瀚道战事该如何处置。
大家不怕南越那蕞尔小国,但是凶悍尚武的北金他们可不敢掉以轻心。
“臣刑部尚书雪承义有本上奏!”
一道颇具威势的洪亮声音首先响起。
人群中的赵中海、宇文成化、上官泰清这三位尚书大人的眉头都是一挑。
雪承义迈步而出,朗声道:“北凉侯上书出兵辽东,臣以为此策乃阻敌上上之选!出兵辽东不仅可掣肘北金兵力,更可雪我数十年之国耻!我认为不仅要出兵辽东,更要完全将辽东收回来!辽东已落入金人之手近五十年,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字字如雷,声声贯耳!
话音刚落,朝臣中就出现了些许骚动。
赵中海看着这位算得上半个盟友的刑部尚书,心中万分无奈。
此事注定不会成功。
虽然一些重臣们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但是还有不少品阶不够的官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人人愕然。
收复辽东?这是数十年来被大家遗忘的一个话题。
这么多年来偶尔有人提及,但也很快的被淹没在口水中。
幼年皇帝周承宣的脸上带着一丝丝茫然。
辽东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从出生以来他就没听到过什么辽东的消息,只知道那里曾经是大周疆土,而现在与大周已经没有关系了。
还不等皇帝开口,一道略显苍老的喝声响彻在金銮殿上。
“辽东苦金久矣!”
众人一愣,纷纷循声看去。
大家了然,原来是这个老头。
只见那名老人脸色激动,身子有些颤抖,手中芴板一晃一晃的。
“臣鸿胪寺大夫沈秀夫赞同北凉侯及雪尚书所言!”老人大喝道:“辽东地阔千里,子民数百万!他们日日夜夜忍受着金人的马蹄,没有一刻不想回到我大周的怀抱!应当尽起北凉边军,收我失地,复我国威,老臣愿赴阵前效命,万死不辞!”
满朝寂静无声!
这位正四品光禄寺大夫的身份有些特殊,并不是因为他的官职,正四品在京城中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而是因为他大概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出生辽东的人士。
这么多年沈秀夫虽然人微言轻,但始终不曾忘却自己的故乡,每每向北遥望,只愿在有生之年能再次回到家乡。
当雪承义找到他说出这件事时,沈秀夫一颗已经冷了多年的心再度燃起了熊熊烈火。
更有前些日子的辽东惨案,听闻沈秀夫的故乡周围数个村镇被北金杀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臣工科给事中附议!北金杀我子民,侵我国土,复仇之日已到!”
“臣附议!”
“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