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谁?
维少还没将这个问题想明白,吴错赶来了。
一进门,他将受伤的江平往地上一扔,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过,直朝着维少扑了过去。
“我爸呢?!”他嘶吼道,“人呢?!”
维少轻松躲过,并补上一脚,吴错登时倒地。
“我他娘的还想问你要人呢!”维少没好气。
他的眼睛眯了一下,江平立马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想到了装死的办法。
维少的眼睛还是看向了他。
“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人吧?江平。”
他拎起江平,“没关系,我有得是办法验证你的说法。”
江平脸色惨白,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的手脚发凉,体温正在下降。
吴错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无论维少做什么,哪怕是杀了江平,他都不打算阻止。
这似乎是一种讨好,他多希望这微薄的讨好能让维少对他的父亲手下留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的父亲,不能死,他不能让这个受了一辈子折磨的人就这样死去。
“喂,如果真是我爸,”吴错对维少道:“如果真是他,你就杀了我,我替他偿命。”
维少认真道:“可以考虑。”
吴错没想到他并未直接否决,有些诧异。
维少解释道:“我在考虑那种做法最令他痛苦,是直接杀了他,还是杀了你,让他生不如此。
但我又觉得,你好像没那么重要。
20年了,他藏了整整20年,甚至都没找过你,他心里只有自己,只在乎自己的命。
我不觉得杀了你能带给他多大痛苦。
你看,我认真考虑过了,决定不采纳你的意见。”
吴错欲哭无泪。
许多年的坚持、寻找,统统都不再重要了,他心里只有支柱垮塌后的一地砖头,凄凉荒芜。
吴错席地而坐,好累,想睡觉,要是睡一觉这一切就都能过去,那该多好。
维少不再关注他,目光看向只剩下半条命的江平,摸出了几根针。
“我们来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吧。”
十分钟前。
金子多和明辉火急火燎地赶到最后一处据点,争分夺秒地将吴错的父亲接了出来。
金子多虽然并未听到江平的讲述,却从几人共事的耳麦中听到了维少和吴错的只言片语,知道吴错的父亲有危险了。
两人险险地将人接了出来,几乎跟维少就是前后脚,然后驾车狂逃。
失控了。
谁都想不到,查了这么多年,结局竟要他们相互拔刀。
除了冷静得过分得维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又或者,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无论结局多么匪夷所思,他都能平静地为父亲报仇。
“怎么办?怎么办?”金子多问明辉。
明辉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对整件事,她始终云里雾里,此刻,她只知道即将有很可怕的事发生。
她尚未从“后座那个毁容的男人是吴错的父亲”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不得不强打精神面对第二重的震惊。
“回市厅,有黑包公在,那儿是安全的。”
“对对对,咱们回去,可是吴错……”
嘭——
明辉觉得肩头一热,子丨弹丨带着一股血窜出来,撞破了挡风玻璃。
右手再也握不住方向盘。
两人同时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那个满脸烧伤的男人,表情狰狞得如同索命的厉鬼。
男人低声喊道:“不能去公丨安丨厅,绝对不行!”
“把你们的所有通讯设备都扔了,听我的,我让你们往哪儿开,你们就往哪儿开,别耍花样,我可不会看在你们是他的同事的份上手软。”
两人如芒在背,只能透过后视镜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真的是吴哥的父亲?原本确信的答案现在反倒没谱了。
明辉咬紧牙关忍痛,并道:“您想过吗?您这么一走,您儿子怎么办?事情已经明了了,他肯可能会背上同谋的罪名,面临牢狱之灾,甚至是死刑……您一点都不为您儿子考虑?”
明辉刻意用了“您儿子”,强调两人的血缘关系,而没有用平时的“吴错”“组长”等称呼。
如果还有什么能唤醒这个人的良知,那大概就是为人父的身份吧。
可惜,并不奏效。
男人呸了一声,眼睛里仿佛能射出怨恨的毒刺。
“那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姓闫的,全他娘的属狗皮膏药!当年闫洋就是这样,我怎么求他,我给他钱,给他所有钱,他都不放过我!
现在他儿子又来蛊惑我儿子!弄得吴错也要刨根问底!
活该!都枪毙了才干净!都是活该!”
男人说到激动处吐沫星子狂喷,浑身激动地颤抖着。
“我不就是捞了点钱吗?!能有多大罪过?干这行谁还不捞点?我有什么错?凭什么姓闫的就盯着我不放?!
不怨我,真的不怨我,他但凡对我网开一面,我改,真的,我真能改!可他不给我机会……我救过他的命啊!我替他在医院躺了三个月!他不能这么对我!他家不能这么对我家!”
嘭——
又一声枪响。
金子多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画面。
明辉受伤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握枪,反手。
她根本没机会瞄准,只能借着后视镜的角度估计着开枪。
打不中很可能引发对方的疯狂反击,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对方有枪,她和金子多绝对十死无生。
可若是打中了,一枪毙命,回去怎么交代?尤其是怎么跟吴错交代?
好在,平日苦练枪法还是有用的。
随着枪响,男人一手捂住了右侧胸口,另一只手则凶狠地抬枪,这次他是奔着要了两人的命去的。
明辉把枪往金子多腿上一扔,猛打方向盘,男人重心不稳,再加上受伤,枪竟然脱手了。
嘭——
车子撞上路边的水泥护栏和电线杆,前脸凹陷下去一大块。
明辉和金子多系了安全带,又有气囊保护,也还是被撞了个七荤八素,后座的男人就更惨了,直接从车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吐血。
很快有围观路人打了120。
明辉撞到了头,直接昏迷,三人中情况最好的金子多一边下车盯紧了男人,一边给黑包公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他看了一眼车里的明辉,略一犹豫,掏出专门用以跟维少联络的手机。
“你把人带走了?”
电话那头,维少已经猜到了金子多的所作所为。
“人在这儿,受伤了,还有……他应该就是凶手,没跑了,你还要继续报仇吗?”
“当然,”维少毫不犹豫,“我要寻找真相,不会因为真相本身而转移。”
沉默片刻,金子多道:“人应该会送武警总院抢救。”
“知道了,我这儿有点状况,你直接去老地方吧,我解决完事情就去找你。”
“嗯。”
“喂,等等——”
金子多正欲挂电话,却被维少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