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都不想,再忙活几年,能让皇家财产增加一倍,然后就可以放心养老了。”李贞道:“张相,这一次我可是把一张老脸,还有身家性命都押上了。你可以想办法看顾文忠他们父子,我李家的几代人,就托付给你了。”
张希孟也笑了,“我说老爷子,我现在只想闭门著书,就连门下省的事情我都懒得管。你要托付,也该找李相公才是!”
“李善长啊?他还未必能活得过我呢!”李贞斜了眼张希孟,轻笑道:“你当老夫看不明白啊?这大明天下,就是个赌局……陛下是开赌场的庄头,你张相公就是设计玩法的掌柜,其他群臣,包括李善长在内,也就是个面前坐在桌上玩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大堆上不了台面的。”
李贞感叹道:“李善长那些人,有输有赢,但你张相公永远不亏,老夫没说错吧?”
张希孟眉头挑动,低声道:“老爷子,你开个价,多少钱能让你把这话忘了?”
李贞愕然大笑,“让我那个孙子,拜在张相门下吧!”
“李景隆啊?”张希孟立刻摇头,“换个别的条件!”
李贞断然摇头,感叹道:“张相啊,你可以慢慢考虑,老夫嘴严,只要不喝醉,就不会胡说八道。至于条件,怕是换不了。毕竟我除了担心那个孙子之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说完之后,李贞潇洒离去,望着他的背影,张希孟忍不住叹息,你还真是眼光毒辣,看得真准啊!
和李贞分开,张希孟准备去门下省,可他走了没几步,李善长竟然跟了过来。
老李满脸笑容,“张相,咱们商量点事情。”
张希孟无奈苦笑,“李兄,现在朝臣私下密议,都不用背人吗?”
李善长笑道:“这一次咱们俩联手,人尽皆知,如果躲着别人,反而显得心虚,不如就在一起,好好商议一下。”
张希孟笑道:“也有这么一说,还是去中书省吧!”
李善长迟疑了少许,终于点头。
两个人到了中书,落座之后,很快也就单刀直入,要商议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这个商业部的尚书,该选什么人!
从资历,能力上看,最合适的人就是江楠,她的品级足够了,而且有着度支局的经验,又管理过军需,还协助中原发展。可谓是经验丰富,理所应当。
但是这问题就卡在她的身份上。
“张相,你看,此番的提议是咱们俩说的,如果选了尊夫人,我怕会有什么议论……当然了,我没有抢夺商业部的意思,你再推一个人,不管是谁,我都鼎力支持。”
张希孟脸上带笑,“李兄,其实你也不用为难,前面不就说过了,凡是重要的位置,要经过大家伙公推,随后尽可能将合适的人选,送到了陛下那里。如果拙荆真能选上,我也是与有荣焉!”
李善长一怔,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张希孟会这么说!老李提议商量这事,确实是给张希孟一个面子。傻子都知道,就算再不避嫌,也不可能选江楠!
老李的意思,是把商业部的位置留给张希孟的人,继续两个人的联盟……毕竟左右相联手,这个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今天朝堂上发生的情况,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只要他们俩愿意合作,朱元璋都没有任何办法。
可问题是张希孟竟然不上道……江楠真的要接了商业部,中书省这边的人,肯定会忌惮的。
你张相公也会不方便的,总不能让你夫人在前面忙活,你退居家中,无所事事吧?
老李确实没有猜到,张希孟的确有这个心思了。
他已经给自己揽了太多的事情,修史,著书,接下来的大诰,推动商业立法,还要培养人才……
这些事情几乎样样关系国本,丝毫不比朝中的政务轻松。
张希孟确实需要缓口气了。
而相应的,张李之间的联盟,还没有持续半天,就遗憾终结。
李善长摸了摸鼻子,讪讪无言。
姓张的,你太不上道了!
朝堂之上,从来没有秘密。
李善长盛情邀请张相公,结果俩人没谈多久,就匆匆作别,尽管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左右不过是商业部尚书的人选。
只能说张相公太不给面子了。
朱元璋在晚饭的时候,听朱标说起,本来老朱都吃完了,竟然又吩咐道:“再盛一碗!”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吃那么多,不怕存食啊!”
朱元璋哈哈大笑,“你不懂啊!这消息下饭,咱是胃口大开,心情愉快啊!”
马皇后无奈,只能看着老朱三口两口,消灭了满满一大碗饭,随后朱元璋问朱标道:“你有什么想法没有?这个案子,到底要怎么断?”
朱标愣了下,随即道:“回父皇的话,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老朱怔了下,“难得,你能有杀心!可是案子太过分了?”
朱标颔首,“父皇,这个案子牵连到北平的三司,其中都指挥使赵庸,居然私自占有奴婢,人数多达几十人!”
“什么?”朱元璋勃然大怒,如果说走私军粮,那是危害大明安危,私自占有奴婢,那就是动摇大明的立国根本!
毕竟自从张希孟提出民本之后,所谓天子之下,人人一致,已经成了大明的常识……在这一条之下,才有关停各地青楼,释放奴婢。
结果竟然有武将私自豢养奴婢,他到底要干什么?
莫非想造反吗?
朱标深深吸口气,“父皇,孩儿自是不愿大开杀戒,奈何总有人视国法为无物!”顿了顿,朱标轻声问道:“父皇,你,你也有这种困惑吧?”
困惑过吗?
朱元璋说不好,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铁腕肃贪,朱元璋都干得心安理得,哪怕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没有犹豫过。
莫非这就是天授?
当然不是。
其实朱元璋自己很清楚,他的彷徨、犹豫、惶恐、怯懦,都在那几年的流浪生涯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或者说,怯懦彷徨的人,根本熬不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确实如张先生所说的那样,在朱元璋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生活在优渥环境中的皇子来说,就是不敢想象的地狱。
要是见过了几十万人饿死,白骨盈野,又怎么会在乎千百人身首异处?
朱元璋微微沉吟思忖,他觉得或许真的没法像要求自己那样,要求儿子……朱标应该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治国方式。但到底该怎么走,朱元璋也不是那么清楚。
“以史为鉴,你有空多去张先生那里,跟着他读书明理,或许会有结论。”朱元璋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