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很容易跟着张定边过来了。
赵普胜如此,他的旧部将领就未必了,这帮人也不乏想要追随陈友谅,享受荣华富贵的人。
而在将领之下,普通的士卒,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们只想活着,不管是陈友谅,还是朱元璋,谁能给他们更好的条件,他们就愿意投靠过去。
一件事情,经过这么多层,每一层的人,都按照自己的利益,适当扭曲篡改……一条命令,又能落实几分?
陈友谅显然忽略了这些事情,或者他根本不愿意往这边想……反正都是赵普胜的锅,他正要除掉老匹夫,他自己露出了马脚,可就别怪俺不客气了。
“去把赵普胜带过来!”陈友谅吩咐道。
张必先一跃而起,就准备行动,张定边却是急忙拦住了他。
“你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包庇老匹夫?”
张定边只是冷哼一声,懒得搭理张必先,而是扭头对陈友谅道:“殿下,赵太师既然愿意辅佐殿下,他就不会授意手下人投降。安庆那边是出事了,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夺回安庆,还要防备朱元璋捡便宜。至于赵太师的事情,能不能缓一缓,等查清楚再行发落?”
陈友谅眉头动了动,微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慈不掌兵,安庆丢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吧?”
“那,那也不好用太师的性命,来给人交代啊?殿下……”张定边还想劝。
奈何陈友谅听不下去了,“太尉,孤不是因为安庆这一件事生气……先是小孤山,丁普郎和傅友德投靠了朱元璋,如今又来了一个安庆。彭党中人,瞧不起孤,宁愿给朱重八当鹰犬走狗,也不愿意当孤的臣子!”
陈友谅越越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孤对他们恩遇有加,把太师,丞相的高位留给他们,结果他们还是不满意,不领情,不知道心怀感激……好啊!既然他们不识抬举,我也就不用客气了!”
“赵普胜,这个老匹夫,我必杀之!”
陈友谅恶狠狠道:“张必先,你去把老匹夫的头拿来给我!”
张必先连忙答应,乐颠颠下去了。
陈友谅又扭头对张定边道:“太尉见不得这个,你就先退下去吧!我们和朱重八的决战在即,到时候还要仰赖太尉的神勇,你自己琢磨打仗也就是了。”
张定边瞠目结舌,终归无言。
如此肆无忌惮杀戮,先是弑君,随后又杀重臣,汉王这是打算把江山奉送给朱元璋吗?
陈友谅啊,你怎么坐上宝座,整个人都变了?
相比起张定边的烦躁,赵普胜倒是安详多了。
“我死在眼前,没什么好的,只求汉王别糟蹋了彭祖师留下的这份基业!不要当亡国之君!”
张必先哈哈大笑,“老匹夫,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张必先手起刀落,斩杀赵普胜,随后竟然又冲到了后院,将赵普胜的家眷悉数杀死……灭门!
“回禀汉王,臣已经将老匹夫全家尽数诛杀!“
张必先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兴匆匆复命。
陈友谅也是一怔,他的确要杀赵普胜,但是却没有想诛杀赵普胜全家,这就太过了。
“你,你又是何必!”陈友谅微微责备。
张必先愕然少许,随即道:“殿下,老匹夫爪牙亲信太多,不杀光了,唯恐会逃出去,投靠朱重八!斩草除根啊!”
陈友谅沉吟不语,这话就说得太放屁了,赵普胜死了,家人又有什么用?但陈友谅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能杀倪文俊和徐寿辉,还屠灭满门,下面的人就会有样学样。而且张必先这些人未尝不垂涎太师位置。
屠戮赵普胜的满门,再杀旧部,然后才能空出足够的位置。
你汉王高升一步,下面人也该分到好处才行。
这种血淋淋,山贼野兽的法则,正是陈友谅所信奉的。
沉默良久,陈友谅这才道:“这事情就算了,还有一个人,要你去办,切莫胡来!"
张必先满口答应,笑嘻嘻道:“汉王,你说的可是丞相邹普胜?“
陈友谅没有反驳,而是道:“他当初算是力主让徐寿辉登基的人之一,如今尚在汉阳,你把他看管起来。随便避一避风头,张太尉知道了,怕是不会跟你善罢甘休的。“
张必先略微思索,就急忙道:“多谢汉王庇护,臣,臣这就走了。”
他刚要走,就听外面有脚步声,有人嚷嚷着,太尉张定边来了。
陈友谅急忙给张必先使眼色,让他从后面跑。
张必先急忙逃跑,,他刚走,张定边就眼圈泛红,直接冲了进来。
一见陈友谅,张定边就怒冲冲道:“张必先那个贼呢?他,他为什么要屠戮赵太师满门?“
连问了两边,陈友谅都不言语。
张定边向四处看,到底找不到张必先,他就知道是陈友谅庇护了他,便忍不住痛心疾首,“汉王殿下,天完立国称帝最早,又占据湖广江西,得长江之便,
天时地利齐备,若是能上下和睦,人心归一,横扫天下,一统寰宇,指日可待。汉王又何必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啊!“
陈友谅默默盯着张定边,过了良久,他才长叹一声,“非是我不想网开一面,
奈何上上下下,谁又能准许我网开一面?”
张定边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是汉王,谁敢逼迫你?难不成是张必先那个贼?”
“是你!"
陈友谅突然瞪圆了眼睛,怒吼道:“张定边,你我虽然是君臣,但早年结拜兄弟,我视你为手足,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和赵普胜,邹普胜等人,决然没法并立天下,不除掉他们,我又如何能坐稳宝座?我坐不稳,你们的荣华富贵从哪里来?“
张定边愕然片刻,赌气道:“我,我可以不要这个太尉!“
气氛骤然尴尬起来,张定边也有些后悔,他的确是被气糊涂了。
本来他就反对随随便便杀赵普胜,结果不但杀了赵普胜,还灭了他的满门,简直是毫无道理。
一气之下,张定边才来找张必先算账,也是闹给陈友谅看。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和陈友谅闹翻,事实上两个人是多年的好友,关系密切,也真的不会轻易闹翻。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张定边扛不住了,躬身道:“臣放肆了,请汉王治罪。“
这时候陈友谅站起身,竟然走到了张定边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感叹道:“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可是在这个乱世,狠不下心,不愿杀人,是活不下去的。你以为朱元璋就不杀人吗?你错了,他杀的比我还多。从淮西到金陵,从金陵到浙东,多少豪门大户,都被他逼得家破人亡。“
张定边愕然,这是一样的吗?
还没等他反问,陈友谅就冷笑道:“或许你还不知道,打算投降过来,掀翻朱元璋的如过江之鲫。丁普郎和傅友德呵呵,在朱元璋的手下,未必没有这样的人!”
张定边吃惊非小,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友谅?
“汉王殿下,竟,竟有人愿意投靠?”
张必先说完之后,也觉得语气不对,难道陈友谅是一坨翔不成?连投靠的价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