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原来有一个富商,名叫陈迪,他是经营铜料生意的,钱自然是不必说,但是地位不高,毕竟一个商人,上不得台面。
可谁知道他竟然带着好几车的财物,主动进献。
“小人拜见张先生!”
张希孟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认识我?”
陈迪急忙道:“张先生在滁州的时候,跟各地商贾谈论商税的事情,小人也在其中,只是不敢说话。”
张希孟哈哈大笑,“怎么,我有不让人说话?”
陈迪忙道:“不是,彼时铜陵尚在逆元手上,小人还不敢多说,生怕会惹来了祸端。如今,如今朱家军来了!铜陵有了青天!小人真想大声喊一句,朱家军万岁!”
他这么一带头呐喊,身后的伙计先是跟着喊,紧接着其他的百姓也都大喊万岁,场面热烈。
张希孟等大家伙稍微安静,这才问道:“你既然知道商税的事情,想必有什么心得,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太合适了!”陈迪主动道:“乡亲们,我带着两千斤铜料去滁州,由于是紧俏物资,只收了半成的税,随后就有人护送着我,去了市场,从头到尾,都客客气气,笑脸相迎。一文钱都没要我的,还给我寻找住处,安排交割。实不相瞒,我现在带来的钱,都是我几次去滁州做生意赚的……没有别的,我今天把这些钱财都拿出来,献给朱家军!请张先生务必收下小人的心意!”
大家伙这才知道,原来陈迪在这段时间发了大财,居然是偷偷运铜料去滁州,他可真是好大胆子!
张希孟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渡过长江,没有遇到危险吗?”
陈迪憨笑道:“危险还是有的,不过有句话怎么说,钱通神路啊!那帮元军都贪得厉害,我能把铜料送过江去,还是用得他们的战船哩!”
嚯!
这下子可惊到了大家伙,元军还真是漏洞百出啊!
张希孟笑道:“你说钱通神路,在我们那边有没有人倒在你的金钱之下啊?”
“没有!一个都没有!”陈迪立刻否认。
张希孟故意怒道:“怎么回事?你不会撒谎吧?”
陈迪连连摆手,“张先生请想,元鞑子克扣军饷,士兵都活得艰难,只要给钱,他们就给你办事,才不管朝廷死活。可你们那边不一样,人人都分了田,三口之家,就有几十亩农田,还有几十亩桑麻田,最少也值几百贯钱。小人虽然有点钱,可我也卖不了几个人啊!人家更看不上我的臭钱!”
听他这么一解释,大家伙都哄堂大笑。
张希孟更是笑道:“这么说田分得好,还能防止贪污?”
这话一出,从人群里立刻传来了一个声音,“可不说!无恒产者无恒心。朱家军分田,那是王道啊!”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穿着一身儒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人正是陶安,在他身后,又跟出一个老者,正是李习。
这俩位都是铜陵颇有声望的,他们一到,大家伙都惊叹连连。
朱家军是真得人心啊!
陶安到了张希孟面前,仔细打量,随后躬身道:“想必您就是张都督了,老朽斗胆进言,金陵虎踞龙盘之地,帝王之基,应该及早图之,成就大业!”
张希孟进驻铜陵,顺利地甚至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经过了解之后,张希孟才清楚,原来彭党和元军在沿江一带撕扯过,铜陵、安庆、池州,都遭过兵灾,老百姓苦不堪言,人心望治。
而朱家军名声也算是传开了,如今南下秋毫无犯,自然得到了百姓拥戴。
张希孟很是振奋,但他也清楚,眼下他的实力并不够,说穿了,他还是一支偏师,是替朱元璋瓦解长江防线的。
所以说攻取金陵,还真是高看他了。
但是顺流而下,拿下太平倒是要紧的。
太平位于金陵上游,扼守要地,既是金陵的陆上门户,又是元军水师驻扎的要地,元军在这里屯驻了重兵。
“都督,据老夫所知,如今屯扎在太平路的元军首领是平章完者不花,手下大将有万户纳哈出,万钧,另外还有汉将张旭,达鲁花赤普里罕忽里,总管靳义等人,精兵强将,数万人马,想要攻下来,怕是不容易啊!”
陶安感叹道:“不知都督带了多少人马?”
张希孟咧嘴苦笑,“扣除水师之外,只有一千五百人。”
“啊!”
陶安和李习都惊得不行,他们以为张希孟能一鼓而下铜陵,自然是兵强马壮,一两万人还是有的,结果只有一千多人,这也太少了点吧!
李习勉强道:“兵马多有兵马多的打法,少有少的打法,不能力敌,就智取,是吧?”
这话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不能力敌,可不就是智取。
问题是谁有这个智慧啊?
张希孟初来乍到,这俩老头读书还行,让他们打仗,出谋划策,那就问道于盲了。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突然陶安一拍大腿,“我想起一个人,他准行!”
“谁?”
“枫林兄啊!”陶安笑呵呵道:“他可是一肚子韬略,只可惜不得其主,蹉跎至今,只能在家中教书,如果他能出山,江南之地,反掌可定!”
陶安把这位枫林兄说得跟活神仙似的,张希孟也十分好奇,这位到底是谁,有这么本事,魔法师活神仙刘伯温?
李习就主动跟张希孟介绍,这位枫林兄很凑巧,是老朱家的一家子,也姓朱,叫朱升,字允升,号枫林。
朱升这人可谓是出身名门,他和朱熹是同宗,类似张希孟和张养浩的关系。母亲也是大家闺秀,朱升八岁读书,师从名士,早年间就有不少著作。
他不慕名利,也不贪图功名,只是做了池州学正,后来兵荒马乱,朱升就返回了歙县,闭门耕田,教导学生,自得其乐。
想要让这老头出山,可是不容易。
“哎,其实我们心里也都清楚,枫林兄才华横溢,当世少有。他十九岁就中了秀才,后来蹉跎到了四十六岁,才考中举人,当了几年学正就辞官了。他不是考不上,而是不屑于给元廷为官。偏偏人生世上,又要光宗耀祖,不得已考功名。说起来枫林兄也很苦闷。”
“他如今年过半百,不服元廷,却当了大半辈子的元廷百姓。他胸怀韬略,却又没有明主,真是可惜了一身才华。”
李习显然对朱升了解更多,此时此老代表了许许多多儒生的心态。
对于大元朝,他们是矛盾的,对于起义军,更是矛盾的。
到底该怎么选择,他们更是举棋不定。
张希孟默默听着两个老头的介绍,表面上耐心听着,可实际上早就心潮澎湃了。
朱升!
提到了此人,就躲不开那九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毫不夸张讲,正是朱升点破了朱元璋夺取江山的关键。
其实张希孟跟老朱聊得内容,规划的政策,也不脱这九个字。
朱升这老头,绝对值得拉拢。
而在历史上,朱元璋为了得到此老,也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首先朱升帮助朱元璋,劝降徽州守军,避免了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