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回神,恭敬地坐了下来,这才抬起头,望向同样盘膝坐在对面的大先生。
沉默片刻。
大先生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温小红与我说了,今日……你很不错,没有堕了神符笔的威名。”
呼……看样子不是训斥……齐平松了口气,这个开场白基本奠定了谈话基础……他还是挺怕这位大修士的。
齐平谦卑道:“学生惶恐。神符笔的事,学生还要向您致歉……”
大先生打断他:
“不必,天阶法器皆有灵,尘封时期且不谈,自它被激活后,便有了自主离开的能力,以你当初的实力,根本留它不住,所以,它既选择了你,老夫又何必阻拦?”
唔……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破笔当初想跑,但被沙漏镇压了?跑不掉,才委身于我……齐平心中嘀咕,表面上一副受宠若惊模样,说道:
“先生大度,学生不及也。”
大先生微微一笑,被舔得很舒服。
齐平迟疑了下,问道:“您同样很早便知道它在我身上?所以,才对我多加照拂?”
他想起了当初,去西北查案,临行前,大先生送了他保命的符箓,后来被污蔑入狱出来,又给齐姝讨要了一张。
齐平当时以为,是托了杜元春的关系,但如今回想,才真正明白过来。
大先生坦然点头:
“神符笔乃昔年一代院长留下神兵,而后,成为每一代院长的武器,直到三十多年前,老院长意外遗失了它……如今它既选择了你,便是天意,你又是书院学子,老夫自然要照拂一二。”
“老院长遗失?”齐平好奇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先生说,待比武结束后会告知我。”
大先生做回忆状,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对不老林了解多少?”
齐平愣了下,如实道:“学生所知有限,只知其又名血肉圣教,首领疑似与巫蛮有牵扯,且……”
大先生叹息,补全后一句:“且,与书院亦有关联。”
“……是。”齐平尴尬道。
大先生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痛苦:
“是的,不老林的首领的确与书院有关,他叫姜槐,按照‘辈分’,是老院长的师弟,也是我们的……师叔。”
师叔!姜槐?!
齐平愕然,脑海中,倏然划过一道灵光……这个名字,他看过!
就在那一个月的魔鬼训练中,某个夜晚,当他在故纸楼里疯狂阅读书籍资料时,曾经在一些遗留的笔记上,多次看过这个名字。
那些笔记都是书院的修士与妖、蛮、禅宗等传承切磋的记载,极有价值,而其中的很多份的作者,便都是这个姜槐。
齐平曾好奇地问过禾笙,有关这个名字的情况,但禾笙却只是含糊地说,是书院的一位前辈,早已经死去了。
大先生说道:
“肯定有人说过,陈伏容是书院近百年来,极罕见的天才,但事实上,书院二百年历史上,除却一代,走出过的,最惊才绝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槐……昔年,他不过二十多岁,便踏入神隐之境,修行天赋之高,令人望尘莫及,就连道门首座,都曾见猎心喜,想要将他要走,呵,同时代的人,都认为他有机会成为书院第二位神圣领域。”
二十岁的神隐?齐平轻轻吸气,给惊到了。
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这样有名的天才,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大先生说道:
“姜槐是纯粹的修士,对凡俗没有半点兴趣,或者说,这个世界上,能够引起他兴趣的,只有修行,所以,饶是在当年,他也极少于公众面前露面。至于后来……也就更几乎没人愿意提及他。”
齐平道:“像五先生那样?”
躲在小楼里,几个月都不出来一趟的研究狂人……
“没错,”大先生沉默了下,说:“事实上,五先生如今研究的很多课题,都是他留下的。”
啊这……还是个研究人才?齐平更疑惑了: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您所言,姜槐只关心修行,应该是个很纯粹的人吧。”
醉心修行,心思单纯,对世俗权力也没想法,又是帝国天才,很难想象这种人设会翻车。
等等……三十年前……齐平突然回想起,在河宴时,长公主曾说出的只言片语……
“难道是因为西北战役?”齐平脱口问道。
大先生痛苦地点头:
“是,本来一切都好,直到,西北战役爆发,蛮人入侵边关,先帝调兵与之交战,书院修士,也必须要奔赴战场,姜槐作为书院强者,责无旁贷,不得不中断闭关,走向了战场,然后……”
“一切都变了。”
一切都变了……大先生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惋惜与沉痛。
虽名义上有辈分差别,但在年龄上,大先生与姜槐相差不大,在他的叙述中,三十年前那一场战役,他也曾与姜槐一同赶赴西北。
起初,姜槐的加入的确令朝廷声势一振,作为一名心思纯粹的修行者,姜槐展现出的力量颇为不俗,斩杀了不少敌人,立下不俗战功。
然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虽声名鹊起,但他对战场上的厮杀没有半点兴趣,相反的,在与蛮族巫师的战斗中,另外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关注。
“巫师传承!”大先生用回忆的语气说:
“姜槐是个对修行钻研极深的人,过往在书院里常年闭关,极少外出,一代院长留下的神符体系足够庞大,够他学习消化,故而,他对巫师了解并不多,直到战争爆发,他对蛮族巫师的力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暗中捉拿巫师,进行研究。”
“研究?”齐平重复了下这个词。
大先生点头:
“就是研究,他会将蛮族巫师废掉,然后关在铁笼中进行一些近似刑罚的实验,蛮族力量源于血脉,便会抽取血液,切下血肉,进行各种祭炼,甚至……吞服。”
齐平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吞服可还行……
他明白,这是姜槐在将自己的躯体,当做“设备仪器”来用,但……还是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吃人。
大先生说道:
“姜槐是个纯粹的修行者,纯粹到,他的眼里没有太多世俗的束缚,家国天下,乃至是非对错,在他眼中,都不是很重要,他更像是许多年前,那些古老年代的魔道修士,百无禁忌……不过,他终究不蠢,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被禁止的,所以一直掩藏的很好。”
齐平打断道:“您指的是,这种‘研究方式’被禁止,还是说……”
大先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都有,既是此类方法为天道不容,也因为,对巫师体系的研究,本就是禁忌。”
见齐平疑惑,他解释说:“巫师存在无数年,你觉得,道门会对其缺乏了解吗?”
齐平摇头:“不会。”
这是显而易见的,旁的不提,单说一代……白嫖各大体系术法,制作成神符……这本就是研究的成果。
大先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