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忽然说:
“近些天,希望先生能帮忙照看些,尽量不要让无关人等接近他。如果有人尝试见他,我希望能知道是哪些人。”
禾笙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好。”
齐平返回衙门时,表情很沉重,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齐平与三司开了几次碰头会,但彼此都没什么进展。
只是每天,都会往书院跑一次,冯步安始终昏迷,在强大的书院的照拂下,并未遭受任何危险。
三司衙门始终盯着齐平,一次次脑补,但最后,也都没看出什么。
且愈发觉得,他在糊弄事情,并没有认真破案,或者说……是自暴自弃。
转眼,便过了七日。
时间,来到了皇帝命令的截止日这天。
黎明,午门外,群臣聚集,照例等待开早朝,只是这次,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四司衙门身上。
或窃窃私语,或幸灾乐祸。
官船劫案,震惊朝野,四司衙门督办,很多人都等着看笑话,要不怎么说政客莫得感情呢。
各大山头,党派,彼此都没少摩擦,看到人栽跟头,只要不涉及自身,都是吃瓜心态。
“杜镇抚,今日乃是截止之日,可想好如何应对?”
吏部尚书张谏之走到杜元春身旁,两人并肩而立,关切问道。
终于是否真的“关切”,就见仁见智了。
杜元春面容平静,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只是仔细看,眉眼间有些黯淡,闻言道:
“张尚书有何指教?”
张谏之笑道:
“杜镇抚说笑了,满朝文武,谁敢说指教。镇抚司得陛下信任,想必此劫,定能安然度过。”
杜元春一言不发,只是神情更沉重了几分。
张谏之有些诧异,心想莫非案子当真没有进展?摇摇头,走开了。
不远处,老首辅黄镛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旋即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不多时,群臣入殿。
果不其然,皇帝开口第一句,便询问起案件:
“十日之期已到,官船劫案进展如何?”
刷——
大臣们的目光同时看向四人。
镇抚使、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四人成为焦点。
其中,后三者似乎早已通过气,同时出列,深深拜倒,惭愧道:
“臣下无能!十日来虽在镇抚司带领下殚精竭虑,多方查探,但尚未寻到官银下落,请陛下降罪!”
呸……无耻。
不少人嗤之以鼻,心说这般生硬的甩锅,亏得你们几个说得出口。
果不其然,龙椅上,皇帝一拍扶手,显然心情极差,目光冷幽幽地望向杜元春:
“你来说!”
杜元春躬身:“回禀陛下,此案颇为棘手,还请陛下宽限些时日。”
皇帝脸色一沉。
一名御史见状,精神了,迈步走出,高声道:
“启禀陛下,臣闻听,镇抚司这几日并未出力,那主办官更是日日带人吃喝宴饮,全然未曾尽心,杜元春有意贻误案情,请陛下治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接下来,刑部一名给事中也跳出来附和,大理寺也有人掺和了一脚。
这几日,三司衙门的暗中观察并非全无意义,起码,抓住了齐平摸鱼的证据,故而,暗中串联,于此刻群起而攻。
第一是为了甩锅。
第二,则是镇抚司倒霉,群臣乐见其成。
果然,满朝文武,无人替其辩驳,杜元春也是一声不吭,只是沉默低头。
龙椅上,皇帝脸色愈发难看,大怒拍案,怒骂道:
“先是江湖修士打到京郊来,命你部查,也没个结果。这两月,江湖上修士又作乱,西北更出大事,密谍都给人渗透了,如今更消极办案,镇抚司监管天下修士,本就是你司职责,杜元春,你就是这么给朕做事的?!”
杜元春身子一颤,跪倒,不敢抬头:
“臣,惶恐!”
“啪!”皇帝将手边折子一丢,打在杜元春身上,吓了不少官员一跳,心知陛下是真怒了。
但想想,倒也正常。
这两个月,连续几件大事,因涉及修士,其实都算在镇抚司职责范围内。
西北的事,好歹是破案了,稍微挽回了一些,但反过来想,若镇抚司提早发现,何至于让夏侯元庆藏到现在?
如今,消极办案,众臣围攻,饶是皇帝对其偏爱,但也总有个限度,发怒再正常不过。
或者说,未必是针对此案,更是连续累积的怒火的集中爆发。
登时,整个金銮殿上,都是皇帝的怒骂,杜元春战战兢兢,群臣退避,或痛快,或怜悯地看过去。
心想,耀武扬威的镇抚使,也有今天。
呵,以往办事还算利落,皇帝肯用你,可若是事情都办不好,想到倒台也不远了,到时候,得罪了朝堂衮衮诸公,且看你如何安身?
怕不是,最后落得个孤臣惨死的下场。
一番雷霆骤雨后,皇帝撂下狠话:“再给你三天,若是还无进展……你知道后果!”
说完,皇帝拂袖而去。
杜元春脸色惨白。
早朝,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大臣们远远瞧着杜元春浑噩离去,这才露出笑容。
纷纷离开,将朝会上的事,传扬了出去。
很快的,京都各大衙门,都得到消息,镇抚使因消极办案,惹怒了陛下,早朝上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被镇抚司压制许久的百官们弹冠相庆。
之后,新消息传来,杜元春回到衙门后,将各堂口的手下传唤去了后衙,大发雷霆,就连刚在西北立下大功的齐平,也给大骂了一通。
一时间,衙门里气氛紧绷,锦衣们人心惶惶。
今日,镇抚司内,气氛格外凝重。
“听说了么。”
“什么?”
“早朝上的事啊,因为官船劫案,陛下震怒,司首也跟着吃了挂落,回来后,把几个堂口也都给骂了一通。说是限期三天,若是还无进展,还不知会如何,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啊,齐校尉不是接手了么,这些天过去,莫非都没线索?”有锦衣诧异。
那人摇头:
“齐校尉……你也莫要将他神话了,过往虽说破了许多大案,但不意味着就不会失手,我看啊,他这次是不成了。
而且,我听闻,朝上有人弹劾,说消极办案,恐怕是真的。
这几日,庆字堂口都成什么样子了?
怕是年少成名,立下大功,有些飘飘然了。”
类似的交谈,发生在衙门内各个角落。
起先谈论早朝,后面,便不可避免地牵扯到齐平。
而这些天,齐平率领下的堂口也的确很“不务正业”,大部分时候,都无所事事。
起初,人们还以为,他是胸有成竹,但如今看来,却不然。
一时间,两个说法流传开。
其一,声称是齐平即将升职,故而心态飘然,未尽心办事。
这还是好的。
第二个说法,则较为诛心,大抵是“江郎才尽”的言论。
衙门广大,锦衣众多,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对他心悦诚服。
尤其,刚进了不到半年,便要升百户,本就令一些人羡慕嫉妒,如今,自然惹来非议。
“彭!这帮人就是嫉妒!嫉妒他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