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朗镇守关口,想来实力不凡,那神秘人,替幕后黑手做事,肯定也不简单。
结果……这么容易,就给一个地头蛇偷听了话?未免太粗心大意……”
“如果……如果说,这一切是个局呢?对方是故意让冯五听到密谈的呢?有没有这个可能?理论上,当然有!”
齐平愣住,整个人喃喃自语:
“是啊,如果,这是个局呢?”
查案须大胆假设。
任何可能,即便再微小,也不该忽略。
“换个思路,假定,冯五听到的话,是个局,是幕后黑手故意导演的,让他误以为,走私军械的是崔休光……可目的呢?
是了,目的是误导查案方向。
那场对话发生时,李朗背后的人,已经得知了,朝廷要来查案,而且,幕后黑手也大概知道了钱侍郎被捕,联想到,行贿的事,也被发现了……
这个时候,他很焦急,所以故意布了个局,留了冯五这条线索……给朝廷查,这可以解释,为啥这个商人没有被灭口。”
“而郑怀恩,可能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引起了幕后黑手的警惕,从而将他除掉了。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名‘司库官’突然死亡,太刻意了,所以,幕后之人干脆将锅甩在郑怀恩身上……这样一来,就有了两层马甲。”
“不对,说不通!”
齐平摇头,按着眉心,梳理混乱的思绪:
“假定上面的推理没错,黑手是夏侯元庆,他推出郑怀恩作为第一层马甲,并且准备了第二层马甲……引导朝廷抓捕崔休光。
恩,这正好符合了他与崔休光不和的立场,想借机铲除后者。”
“但……冯五这个人,为何始终没有启用?
是因为,巡抚吃喝嫖嫖,不干正事,所以,夏侯元庆觉得,没必要冒险,引导巡抚查到冯五?”
“还是……”
“冯五的存在,并不是为巡抚准备的,而是为……我准备的?”
夜风轻柔,吹过小巷,齐平却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一刻,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窜上后背。
他本来因为思考过度,有些发烫的大脑,一下清晰了起来:
“李朗离开,是在一个多月前,那时候,我与巡抚离京不久,说明,幕后之人,在京中有眼线,并且,通过了某种特殊的途径,提早收到了消息……
恩,超凡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那么,他是否能探听到,我这个钦差的存在?
有可能,但也未必。
知道暗查这件事的人,鬼知道有多少,起码我、洪娇娇、头儿、师兄、皇帝都知道,即便刨除这些,也可以推测出来。
比如说,巡抚一路行走,身边的护卫有哪些,是清楚的。
而我与洪娇娇,名义上是保护巡抚去西北了,这样,只要核对,发现我不在队伍中,就会怀疑……”
“毕竟,我大小也是个名人……”
“可这样也没道理,即便得知我暗访,提前布置了一个局,那么,如何确保,我能查到冯五?
如何保证,我不会查到别的方向?
毕竟,就算知道有个密探存在,有啥意义?
临城这么大,人口众多,还能全筛查一遍?
如果我是幕后黑手,肯定不会赌运气,必然要确保,能引导我走上这条路……
最好,还能时刻得知我的状态,这样,才好针对性布置,而不至于让我瞎瘠薄查……”
“那么,我为什么查到了冯五?是因为密谍送来的情报……是了,密谍送来的情报……密谍……”
凉风吹过,齐平如坠冰窟。
茶楼入夜后,照常打烊。
抱着琵琶的歌女慢悠悠离开铺子,推开院门,就看到了庭院中,坐在柳树下吭哧吭哧,扒饭的厨子。
眼角有一颗泪痣的琵琶扬眉: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样啊?跟上司出去的行动,顺利吗?”
尖刀放下碗筷,用手将嘴角的饭粒塞进嘴里,笑了笑:
“一切顺利,那冯五不经吓唬,才切了他一根手指头,就全招了,现在人关着呢,案子应该快结束了。”
琵琶眉飞色舞,有点高兴:
“那敢情好,我还想着,这案子怕是难查,没想到这般容易就成了,钦差呢?
不行,我得跟他说说,给咱们多说说好话,请功啥的,唉,好像也没怎么出力,钦差会不会觉得咱没用啊。”
尖刀吐槽道:
“钦差出门去了,大概跟巡抚汇合吧。说来,你可不就没啥用么,我好歹还跟着去抓了人,你除了接收个情报,啥也没干。”
琵琶一听,就不乐意了:
“情报工作很重要的好吧,没有情报,能这么快破案?再者……又不是只有我这样,乌鸦不也啥也没干……对了,乌鸦呢?”
尖刀摇头:“没看见,不知道跑哪去了,出门吃饭了吧。”
这时候,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面容精悍,双眸有神的茶楼掌柜慢吞吞走回来,双手拢在袖子里,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说我什么呢。”
夜风拂动院中杨柳,琵琶与尖刀一个寒颤,不知为何,觉得今天的乌鸦,有点不对劲。
临城,正北,都指挥使司衙门,余庆站在房间内,等了一阵,没有等到齐平的回信。
齐平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核查些情况,稍后再说。
“古怪。”余庆咕哝,有些不安,心想元凶已经抓获,还能出什么事,莫非是那个冯五出了问题?
可齐平不说,他也不好问。
收好信件,余庆推开门,来到回廊下,这里是都指挥使司衙门某处。
此刻,整个大院灯火璀璨,巡抚卫队分散站在廊下,金属甲胄,反射火光。
不久前,因同知被抓,许多高层将官抵达,但此刻,都被驱赶了回去,余庆迈步,走到一座殿外,问:
“情况如何?”
守在门口的裴少卿说:“审着呢。”
余庆点头,推门而入。
房间内,用特殊锁链捆绑的崔休光坐在一张椅子里,强压愤怒:
“李大人,我再说一遍,走私案与我无关,我不知你们缘何会怀疑到我身上,此事定有误会。”
穿绯红官袍,攥着官印的李琦横眉立目,面带冷笑:
“崔休光,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事已至此,也教你死个明白。
你莫非当真以为,那些小手段可以瞒天过海?以为,本巡抚会被你们的说辞诓骗,以为,一个小小司库有能力做成此案?”
他越说气势越足,忽而厉呵:
“你与守关将领李朗、商人冯五勾结,贩卖军械,暗通敌国,此刻证人已在本官手中,你莫非还要狡辩不成?!”
崔休光愣了下:“李朗怎么了?冯五又是何人?”
李琦怒极反笑:“崔大人演技当真厉害,本官佩服。”
崔休光沉声道:“李大人,此事定有蹊跷,你莫要被奸人骗了。”
李琦正要怒骂,忽而听到身后房门开启。
扭头,看到余庆进来,递了个眼神,微微蹙眉,冷哼一声:
“崔大人不愿说,也罢,好好在这里想想,待回了京都,如何与圣上交待。”
说完,拂袖而去。
崔休光被法器枷锁禁锢,不担心他逃了。
走出大殿,待殿门关闭,李琦看向余庆:“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