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那么多bug可以卡。
他提前透支了明天的回档次数。
也就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怕吗?”
齐平抚弄黄骠马的脖颈,轻声说。
仿佛在与马儿交谈,亦或者,对自己说。
黄骠马有些不爽地打了个响鼻,它觉得有些不安,但不知缘由。
齐平嘴角扬起笑容,自言自语:
“就当你不怕了,记得等下,跑远一点,那么,我们再来一次。”
他抬起头,眯起双眼,奔向深邃的夜。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当第二次,来到那熟悉的路口,齐平果断激发了两枚腰牌。
拔马,朝熟悉巷子冲去。
他没有选择。
只有一腔孤勇。
而这一次,他没有更换“方案”,而是准备复刻上一轮的打法。
只不过,区别在于,有了上回的经历,这一次,他可以将每一个部分,完成的更好。
避开上次犯下的,许多个,微小错误,争取每一秒的时间。
更精确地计算回气丹的转化速率,从而将丹药的利用率,发挥到极限。
更果决地施法,预判敌人的反应,优化自己的攻击。
他要将一切瑕疵与失误剔除,抓住每一个关键点。
黑暗中,灰袍人轻咦一声,化作青烟追来,没有任何变化。
在齐平的刻意引导下,一切开始重复上演,两人很快,沿着上次的路线,开始追逃。
奔雷劲……“封”字诀……抖落的飞镖……燃烧的神将……
一切,都仿佛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灰袍人越追,越惊愕,因为,他震惊地发现,前方少年的一系列动作,是那般的流畅。
是的,流畅。
只有这个词能准确形容。
齐平的每一次反击,每一个转折,甚至奔跑出的每一步,都行云流水,没有任何一丝丝犹豫、停滞。
就仿佛,他预判到了每一个意外的发生。
当他开始减速的时候,前方会自动出现一堵墙。
当他提起青玉法笔时,真元凝聚成的空气墙,完美的刚刚好,没有浪费一丝多余的力量。
当他扭转腰身,打出飞镖时,没有瞄准,仿佛心之所向,灰袍人自己主动撞上去。
极致的流畅,会生出极致的美感。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灰袍人惊悚地意识到,在这场追逃游戏中,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的不可思议。
这让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感,仿佛,掌控局面与节奏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仓皇”的少年人。
不是他在追杀。
而是……对方,在牵着他走。
荒诞。
匪夷所思。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齐平堪称完美的微操下,这一次,又多拖延了近十息。
“该结束了!”长街拐角,当灰袍人挣脱了神将攻击,愤怒地抬起双手,夹住了那斩来的一刀。
并准备予以毁灭一击时,他愕然发现,那柄刀的背后,并没有人。
“人呢?”他疑惑。
然后,终于看到了早先拉开距离,正站在长街不远处,浴血喘息的齐平。
因为连续动用奔雷劲,承受高负荷运转压力,齐平身上,满是溢出的鲜血,浸透了衣裳,看着有些渗人。
然而,他的脸上,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你不跑了?”灰袍人愣神,心头升起强烈的警兆。
“不跑了,”齐平咧开嘴,露出雪白牙齿,指向天空:“你看。”
灰袍人霍然抬头,脸色大变,眉心刺痛,只觉被一股强横的气机锁定,瞳孔中,一匹白练有如雷霆,自苍穹深处,横贯而来。
“轰!!”
一道剑气落下,夜风被撕裂,狂猛的气流朝四面八方炸开,齐平站立不稳,以手遮面,双脚犁地,被风压向后推去。
忽而,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受伤了。”杜元春皱眉,说。
齐平咧嘴一笑:“还死不了,老大。”
老大。
夜风里,这位朝堂上最年轻的权臣愣了下,因为这个称呼,更因为,眼前少年笑容里奔涌的乐观与潇洒。
老大……
已经好多年,没有听人这般称呼自己了,杜元春恍惚了下,眼神突然变得温暖起来,但面上,却板起脸来:
“叫师兄。”
“啊?”齐平有点懵。
然后,突然想起了在书院山下,两人同乘马车的那一晚,心想,按照书院那边论,的确可以叫一声。
他还不知道,杜元春是大先生的入室弟子。
“师兄。”齐平擦了下嘴角的鲜血,笑容灿烂。
杜元春笑了起来,掌心,喷吐出温热的真元,替齐平压**内躁动的力量,旋即自袖口丢出一粒白色丹丸:
“吃了它,养伤的。”
齐平接过:“接下来……”
杜元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迈步将他挡在身后,朝长街剑气中心走去:
“接下来,交给师兄我。”
“叮!”
金属摩擦声中,齐平才发现,中年男子黑红锦袍下,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把剑。
剑身匀称,色泽银白,仿佛天上明月,剑尖划破青石路面,分明没有用力,只凭借剑刃本身的锋利,便切开了长长的剑痕。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杜元春的剑。
狂猛的剑气肆虐于长街中央,但终究有消去的时候,那名灰袍强者并未被这剑气杀死,但显然也极为狼狈。
齐平退后数步,将丹丸吞入腹中,几个呼吸间,身体便温暖下来。
毛孔中不再流血,破碎的经脉开始修复,他有些惊讶于这个世界丹药的神奇,但并不知道,这枚看似寻常的丹丸,何等珍贵。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前方。
风中,传来远处的密集的马蹄音,与兵器碰撞,那是附近巡逻的禁军在赶来。
可他们终究也只是这场戏的配角,不,观众。
“咳咳……”
烟尘散去,灰袍人保持着防御的姿态,站在原地。
身上的袍子多了许多道裂口,溢出少许血液,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
杜元春扬眉,有些意外,即便那一剑只是匆忙赶路中,随手一击,但也不该只有这点伤害。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人,并不简单。
“……杀剑。”
灰袍人咳出一口血痰,惊悸震撼,不明白,杜元春为何会第一时间赶到。
然而,许是今晚齐平已经给了他太多惊疑震撼,此刻,很快调整了心情,望着那一袭黑红锦袍,语气复杂地,吐出这个词。
杀剑……是剑的名字吗,感觉不像啊,更像是人的外号……齐平疑惑想着。
便听杜元春平静道:“你认得我。”
灰袍人笑了起来,没有试图逃走,这一刻,他抛下了躲在角落,默默恢复的少年,冷肃的眸里,只剩下镇抚使一人。
“认得,当然认得,江湖里,谁能想到,当年的青衫剑客,威名赫赫的‘杀剑’,如今成了朝廷的走狗?做起了大官?”
杜元春面无表情,目光,在他身上覆盖的薄薄冰霜停顿了下,说:
“寒霜剑的绝学,你是他什么人?”
“那是我师父。”
杜元春“哦”了声,点评道:“你比你师父差的远,剑招学的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