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出丑,不如及早撤退。
周方板着脸,不动弹,丢不起那人。
见状,几名学子笑容更盛,一人道:“还请妙妙姑娘出题。”
林妙妙略一思衬,忽而笑道:
“奴家方才弹奏的曲子,乃是《鹊桥仙令》,那便以七夕为题,诗词不限。”
鹊桥仙令,词牌名,也叫鹊桥仙,讲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这个世界因为真实存在超凡,很多神话故事都与历史不同,惨遭魔改,这也是齐平没有抄西游的原因……但这个故事还是有的。
“可。”翩翩公子颔首,开始思衬起来。
七步作诗是传说里的,现实中很少存在,除非提早准备,当场念诵。
所以,一首诗构思个一阵子,很正常。
酒客们也不急,慢悠悠等着。
七夕诗词……周方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毫无头绪。裴少卿苦笑,心说你偏不走,这下好了,人题目都出了。
无奈之下,他叹了口气,绞尽脑汁起来,三人里,裴少卿觉得,只能靠自己了。
恩,输是必然的,但好歹拼凑出一首,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那名最早出言讥讽的学子见状,哈哈大笑,鄙夷地看向三人:
“依我看,你们直接认输吧,偏要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周方怒极,裴少卿苦笑。
席间宾客失望摇头,心说若这般便结束,太过无趣。
林妙妙站在一旁,美目盈盈,似在等待什么。
终于……
“我来吧。”齐平叹了口气,迈步走出,直视那名学子:“拖下去,的确很没意思。”
“齐兄……你……”裴少卿愕然。
“老弟,唉。”周方惭愧叹息,觉得牵连两人一起没了颜面,心中有愧。
齐平笑了笑,看向他:
“周大哥不必如此,这位子,便交给小弟来拿吧。”
他总不能坐视两名同僚灰头土脸,遭人奚落。
话落,场上众人皆是一怔,旋即,有人发出哄笑声。
一名中年宾客笑道:
“少年勇气可嘉,可你要知道,这几个可是国子监学子。”
言下之意,齐平的话,太不自量力了。
“哈哈,年轻人胆魄便是足,有趣有趣。”另一名富家翁笑着,觉得齐平太过狂妄。
几名学子皱眉,那出言讥讽者哈了一声,看向一旁婢女:
“听到了吗,这位公子要作诗,去拿笔墨给他。”
语气中,满是揶揄。
“不必了。”齐平淡淡开口,直接吟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众人一怔,意识到,这是鹊桥仙令的词。
这少年,竟要当场作词么。
齐平不理众人,自顾自,拿过周方手中杯盏,一饮而尽,面带笑容: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场间突然安静,那名风度翩翩的学子一个激灵,只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听到绝妙诗词的本能反应。
齐平瞥了眼美眸明亮的花魁: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顿了顿,他只将手中杯盏一丢,扫视一众学子,似笑非笑,念出最后一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咔嚓!
杯盏跌的粉碎,偌大暖阁,全场寂静。
当杯盏摔破,原本热闹的暖阁一下子寂静无声起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诗词构筑的意境中。
窗外,星汉灿烂,那无垠的天穹上,一挂星河仿佛为这词,做了注脚。
那名翩翩学子怔在原地,恍然失神,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词句,艳压群芳的花魁娘子眸光水润,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那原本看戏的宾客们同样愕然,重复着方才的字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此前那名富态中年人,怔怔看着地上酒杯。
又怀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场中焦点的齐平。
“最妙的是最后一句……”
席间,一名书生兴奋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饱含感情地吟诵: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妙,此句极妙,当称得上七夕绝句!”
这里的‘绝句’,指的并非题材,而是足以流传后世的佳句。
“是啊。”
“竟能闻此等诗词,当浮一大白!”
坐在此处的,大多,肚子里都有些墨水。
毕竟,林妙妙已不接客,这时候再来的,更多为风雅之士。
审美水平不低,这才如此惊叹。
若是将这诗词在镇抚司衙门里说出,大部分校尉大概只会友情点赞,大呼牛逼,但根本尝不出好坏来……
“这位公子大才,敢问名讳?在何处晋学?”那名长身而起的书生目光灼灼,盯着他。
齐平给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拱手道:
“兄台客气了,不才齐平,并非读书人,在朝廷中任职。”
那书生一怔,只觉这名字耳熟,忽而惊讶道:
“齐平……可是那《定风波》与《竹石》的作者?”
齐平厚着脸皮:“正是在下拙作。”
哗——话落,场中一阵哗然。
这下,非但那些宾客,便是国子监的几名学子,也是面露惊愕。
须知,在六先生孜孜不倦的宣扬下,这两首诗词,近来传遍了京都大小诗会,旁的不说,单是京都文坛,已是无人不知。
其作者“齐平”,也被许多文人关注,却了解不多,只以为,乃是书院弟子。
却不想,竟在此遇上。
“原来是《定风波》的作者,失敬失敬。”有人拱手。
“家师曾言,《竹石》乃千古咏竹励志绝句,不想竟是公子手笔,久仰大名。”有人赞叹。
少数不知内情的,也朝身旁人询问。
一时间,整个暖阁竟热闹的宛若集市,连林妙妙,都无人关注了。
旁边,裴少卿和周方更是完全傻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小老弟(同僚),怎竟有如此大的名气?
齐平无奈,朝众人拜了一圈,这才看向那几名国子监学子,温和道:
“可要再比?”
此刻,几名学子表情各异,有人惊叹,有人敬仰,有人惭愧……为首的翩翩公子苦笑摆手:
“不比了,不比了,我等认输。”
再强撑下去,便是自取其辱了。
此前,那名出言讥讽的学子脸一阵红一阵白,闷闷道:
“公子竟是那定风波的作者,为何不早说?”
作为正统读书人,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武人,故而,才对周方出言讽刺,但对于真正有才学者,却是佩服的。
齐平无奈,拱手道:
“诸位勿要见怪,我这大哥今日宴请我两兄弟,并非要针对诸位,我本不愿参与,只是……”
他歉意一笑:
“凡事当有个先来后到,诸位先入座,我等便无争抢的道理,那‘文斗’,权当游戏罢了,所谓输赢,只是笑谈,诸位公子落座便可,我兄弟几个,再寻他处。”
在内心里,齐平不愿如此,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应对。
否则,他写诗的事,迟早会传到衙门,介时,同僚回想今日……齐平有诗才,却坐视不理,容易心生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