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中看来，陛下与宁远侯，就如同这两道菜一样，虽然一荤一素，但却难分伯仲。”

宁北目光微凝，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知道姚济世这话语当中的宁远侯指的并非是现在的关虚白，而是十八年前的宁长安，也就是他的父亲。

他并不知晓姚济世今晚主动要见他是因为什么，也不知晓姚帅为何会突然谈论起这样的话，自然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这时候的姚济世也根本就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宁北，姚济世继续开口：“陛下坐在皇位上一千余年，天下人都只看到了如今的神朝在尽全力稳定天下格局，却看不到陛下在背后一直在努力想要将所谓天下给解放出来，除了第一任神皇之外，再也没有及得上当今陛下的帝王。”

宁北看着眼前的边军统帅，在京城当中有不少关于这位统帅与神皇之间不合的言论存在，尤其是在两国和平战略开始履行的时候。

在许多人眼中，边军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和神皇之间也会有矛盾存在，可现在从姚济世的话语和语气当中却可以听得出，并非如此。

这位边军统帅对于神皇有着绝对的敬意。

姚济世看着宁北，淡淡道：“但在你父亲眼里，却并非如此。”

宁北眉

头一皱，问道：“我父亲他总不至于看到这些东西。”

神皇的付出和背后种种谋划，就连姚济世都可以一清二楚，那么身为神皇亲弟弟的宁长安总不至于一无所知那么愚蠢。

姚济世目光中带着不屑，将手中筷子放下，道：“有些东西看得到，但却未必一定会支持，就像张晟知晓宁瑶做皇帝也未尝不可，右相知晓你做皇帝一样可以，知道和怎么做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宁北瞳孔微缩，他听出了姚济世这话中的意思，当初宁长安应该是知晓神皇的手段，但是却秉持反对意见，所以才酿造了如此苦果。毣趣阅

但究竟是什么事情？

“天下就是一个路口，陛下要往左走，你父亲却要朝右走，有分歧就会有争执。”

宁北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那么到底是应该朝左走，还是应该往右走？”

不是作便是右，总有一个是对的。

当年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十八年时间，天下格局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现在看来或许神皇的选择是错的也说不定。

姚济世的面色平静，轻声道：“或许你父亲是对的。”

宁北身子一僵，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姚济世也在看着他，似乎是能够理解他的震惊，旋即说道：“但你可知为何最终失败的却是你父亲？”

宁北摇了摇头，并不知晓。

姚济世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温和，很难想象铁血杀伐，果断手腕的边军统帅眼中竟然会流露出这样的温和目光。

他开口，声音很轻：“可对于陛下，对于我，对于偌大神朝的很多人来说，他们都不想要选择这个正确的路口，哪怕这个路口的确是正确的。”

宁北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既然是正确的，又为何不选择？

姚济世解释道：“有的选项正确的固然正确，但却太过残酷，错误的即便错误，可却充满人情，现在我不能多说，但以后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

“而且我也相信，等到你知晓一切的时候，也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选择。”

宁北沉默了一瞬，旋即问道：“姚帅何以如此肯定我不会做出与我父亲相同的抉择？”

姚济世看着他，道：“因为你不是一个冷血到残酷的人，我知晓你有关键时刻敢于舍弃断腕的魄力，但这种事情，你的选择永远都不会与你父亲一样。”

宁北并不知晓姚济世说的这件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想来应该和妖皇同化妖尸，寇长秋动作频频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只是他依旧不明白，为何这些人明明知晓全部，但却始终都不肯开口说出来，便是洞庭泽的那位河神也是如此这般。

“我知晓你并不想坐上那个位子，可宁瑶的法子太凶，剑走偏锋，一个不小心就会有倾覆之危，到时候天下便由不得神朝稳定，所以如果要争，你就尽全力的争。”

姚济世再度开口，话锋转到了皇位之上。

一个手中掌握着神朝最强力量的统帅在书房当中和皇位继承人毫不避讳的谈论着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一定会掀起一番波澜，甚至还会无形中影响很多人做出抉择。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姚济世都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还是说了。

因为宁瑶的法子的确太过于走钢丝，成功了还好，残破山河重整旗鼓，一旦败了，天下江山弹指覆灭。

当初就是因为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神皇等人才一直坚守着这个错误的路口，哪怕前方是断崖深渊，也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我会尽力。”宁北说道。

他还没有完全从先前的交谈当中抽离出来，但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念头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姚济世点了点头，道：“边军不会支持你，只会一直作壁上观，除非是陛下开口，否则边军永远都不会去在意清涧城之外的事情。”

如果边军公开站在宁北那头，那么宁瑶就没有争夺皇位的必要了，在

神皇没有明确态度究竟支持谁的话，姚济世不会插手。

他不愿意看到宁瑶坐上皇位，带着无尽的野望气吞山河。

但如果神皇要让宁瑶继承皇位，那么姚济世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宁瑶。

不仅是姚济世，朝中百官很多都是如此，包括已经各自做出选择的十三郡丞，别看已经有六个都支持宁瑶，但若是神皇开口让宁北继位，这六位郡丞就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宁北。

历代神皇当中，当今这位，是无可争议的魅力最大。

菜已经有些凉了，在那身暗红色甲胄所散发出来的寒气侵蚀之下。

宁北重新将碗筷拿起来，夹着菜继续吃着，还剩下半碗饭，要全都吃完才行。

姚济世已经起身离去，书房当中就只剩下了宁北一人，以及依旧燃烧旺盛的烛台。

他看着昏黄的烛火，双眼当中闪烁着烛光，始终燃着，像是永远也不会熄灭。

日出。

今天的朝阳很不错，从东方升起，缓缓地照亮整个清涧城。

“快要结束了。”

宁北站在城墙之上，听着那四面八方传来的往生咒声音，感受着空气当中所流动的力量，轻声说道。

苏幕遮和姚耀两个人站在一侧，苏幕遮早已经是看过好几次这样的场面，算得上是波澜不惊了。

姚耀却还是头一次看，目光中带着新奇，尤其是看到偶尔会有几只妖尸从隐秘地方嘶吼掠出，然后在奔跑一段距离之后失去行动能力跌倒在地上，就会啧啧称奇。

他们在这里看了差不多一刻钟了，从眼前跑过的妖尸也有几十只，其中还有两个大修行者级别的存在，可都是什么都没做，就趴在那里不动了，边军将士前去检查，确定所有妖尸全都已经重新变回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