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才是除夕,家家户户团圆之余,街上也是最热闹的一天。
今天的烟花很多,多到了数不清楚,但明天会更好看。
“好。”
宁北看着有些雀跃的青青,眼中也跟着出现了笑意。
这世上的单纯和美好本就不多,如果可以,他不想让这样的笑容消失。
“宁北,有流星。”
“那是烟花。”
“是真的流星,我要许愿了。”
“你许的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会不灵的。”
朝歌城的烟花迷人眼,绽放在夜空中闪闪发光,映衬地面像是白昼。
城内很多人都在抬头看着。
三三两两,形单影只。
各处都会有一双眼望着天上。
西城楼上,这里最热闹,因为这里最空旷,摆放的烟花就越多。
一起燃放然后升到天空炸开连在一起最是好看。
鱼柳站在这里,一身浅蓝色长裙,微怔的望着苍穹之上的美好,晚风吹起她鬓间的发,露出了那张如同天鹅颈一样的脖颈,还有上面浅浅的一道伤痕。
“三年前,我们在边境也看了这样的一场烟花。”
鱼柳轻声说道。
声音很轻,淹没在鼎沸的人群里,没有人听见或者注意。
苏幕遮站在她的身旁,双臂环抱,背靠城墙,没有说话。
三年前,边境的那一场烟花虽然远不如朝歌城里,但也极为好看。
“看来你来找我,不是为了看烟花的。”鱼柳眼中的回忆散去,微嘲说道。
苏幕遮淡淡道:“边境和妖国境内都有死去的妖尸复生,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这就算是求人的态度吗?”
“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
苏幕遮没有停留,转身就要离开。
鱼柳忽然又开口,轻声道:“除夕过后,我们就要回妖国了。”
苏幕遮的脚步一顿,停在了那里。
鱼柳望着天空上的烟花,说道:“本以为能在应天府修行三年,想不到这才一年半就已经出了变故。”
苏幕遮还是没有说话。
鱼柳也不在开口。
苏幕遮迈步离去,自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对视一眼,甚至,谁都没有看向对方。
鱼柳望着头顶上的绚丽,烟火不停地升起又落下,她心里想着三年前的那场烟火,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抹笑意。
“还是三年前的好看。”
她望着眼前这比之边境要美丽十数倍的盛景,喃喃说道。
西城楼很高,城楼前很空旷,这条空旷的街道很长。
苏幕遮从城楼前走到最后头,这场烟花依旧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反而是盛开的愈发璀璨。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半了,从当初应天府大考到现在。
再想起三年前的那场烟火,边境上相隔遥远明明看不到彼此却在黑夜中遥遥对望的两个人。
“的确,三年前的那场烟火更好看。”
苏幕遮抬头望着天上,心中如此想着。
“但很可惜,我们之间注定不能再一起去看。”
“不过,你比三年前更美了。”
烟花升到天上,然后落到地面。
在上升中燃烧释放光亮,在下落中泯灭消失。
常渐离站在藏书阁的门前,侧耳听着外面的喧嚣,脸上带着欣赏和沉浸。
并没有醉态,在宁北走后他喝了很多酒,只是却并没有喝醉。
“果然,无论走到哪里,最终还是朝歌城的烟花最好,朝歌城的年味最浓。”
除夕是神朝特殊的节日,对于诸如七录斋,神主教会,西蜀剑阁这样神朝之外的大修行势力,其实是并不在意的。
只是这些年来受到神朝的影响,或多或少也都会沾染一些习俗。
“大半夜一个人出来赏烟花,想不到你还挺有心思的。”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缓缓靠近。
常渐离翻了个白眼,道:“还真是不速之客,你就不能过几天来,或者让人送封信过来?非要在除夕这两天亲自来一趟,不知道我瞧见你那张脸就心烦吗?”
不算黑的黑夜中走过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身特制的黑金条纹的衣袍,长发披散却没有任何的凌乱之感,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目光,只是一眼就给人一种温润君子的感觉。
是姜白柳。
国宴这样的大日子,诸如姜白柳,宋南,佛子年殊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提前数日时间赶了过来,之所以没有和宁北聚在一起,一来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二来也是并不着急。
毕竟国宴结束之后,还有的是时间。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姜白柳竟然会在今夜来找常渐离,而且听二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前好像还有着不浅的交情。
之前提醒宁北常渐离是天下第一擅长封印之术的人,也是姜白柳。
“让你心烦的事情不少,让你心烦的人也有很多,可难道你能永远都避而不见不成?”
姜白柳走到他身旁站下,和他一起抬头欣赏着绚烂的夜空,笑着问道。
常渐离撇了撇嘴,道:“怎么不能?只要我一直躲在藏书阁里不出去,难道你们还能进来抢人?”
姜白柳道:“这是应天府的地界,我们当然不会进来抢人,但难道你真的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不出去?”
常渐离没有说话,只是那望着烟火的双眼之中的神采冷淡了一些。
姜白柳轻声道:“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永远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常渐离斜眼看着他:“那你今天还来找我?”
姜白柳道:“这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其实并没有人真正强迫你,一直在强迫你的,只有你自己。”
常渐离嗤笑道:“上下一张嘴,怎么说都是你的道理,如果换做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能一走了之吗?”
“不能。”
“那你还说。”
“但有人能,而且那个人也证明了我们做的这件事其实只是虚妄,除了安慰自身和传统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常渐离想到了以前的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可你也应该清楚,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恰恰就是这好似没有任何作用的传统和规矩。”
姜白柳也跟着沉默了下来,片刻后看着常渐离,认真问道:“你就没有想过拒绝?”
常渐离说道:“万一成功了呢?”
姜白柳再度沉默了下来。
万一成功了,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万一最终目的达成了。
万一如何,万一怎样怎样。
这些年他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说法,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起了一阵无名火:“为了一个万一,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