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这就是宁瑶始终避而不谈的原因,关虚白并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就连神皇都已经降下了旨意,公主殿下没必要避嫌的。
右相淡淡道:“陛下想要天下稳固,所以这么做无可厚非,而殿下想要天下统一,那么就不能失去民心,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是要替上面分忧,既然殿下不好开口,那就让我们来做。”
每个掌权者的手下都会有一群肮脏的人,因为只有肮脏的人才能去做肮脏的事情。
比如神皇的绣衣使。
这一场谈话其实并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一来是谈一谈关于朝中以张晟为首作为代表的宁北一脉的博弈,二来就是试探一下公主殿下对于陆海棠一事的态度。
“这次去淮海县本打算派人去给宁北添些麻烦,可没想到碰见了寇长秋,导致计划没有用武之地。”关虚白目光微寒,开口说道。
关海和齐帷语两个人针对宁北做出了一个计划,在考核一路上准备暗中动手,虽然不太可能将其杀死,但增加一些麻烦却再容易不过。
可没想到宁北等人中途去了金陵城索要了一只飞云,导致开始计划落空,到后来更是直接参与到了寇长秋和黑连山脉这件事上,颜回等人亲自带队,更是没有机会。
右相目光低垂,眉眼耷拉着,声音苍老,道:“小孩子的把戏,上不得台面,没做成反倒是好事。”
关虚白点了点头,他也是后续才知道的这件事,正如右相所说,计划没有实施才是好事,否则被宁北等人抓住把柄,暗杀小侯爷和颍川秦家唯一传人这样的大罪,哪怕是他们两个也保不住。
“至于金陵城...”右相问道:“听说和常家发生了一点冲突?”
右相看起来很苍老,声音也是如此,但谁都知道,这个老人一旦真正发怒起来,那将会多么的让人胆寒。
关虚白点了点头:“洛阳城外的一座灵矿,本来是被曹瞒看上的,基本已经打通了关系,可前不久忽然在灵矿中发现了几条极品支脉,所以常家也就跟着起了心思,踩着曹瞒吃下了这座灵矿。”
“愚蠢。”右相冷哼一声,对于常家的举动感到不满。
关虚白没有说话,京城五大家族谈不上同气连枝,但关家和常家还是站在同一阵营当中的,在之前朝堂上右相和张晟等人的博弈中,常家也是暗中出了不小的力气。
只是常家这一代的人都没什么脑子,全都掉到钱眼里去了。
现在这个敏感时刻这么做,无疑是把曹家和金陵城推向宁北。
“这件事有蹊跷。”关虚白说道。
虽说这很像常家的行事风格,但怎么就刚好因为一条灵矿和曹家起了矛盾?
右相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知道,是秦家出手了。
放眼整个神朝,能在悄无声息之间挑动金陵曹家和五大氏族之间的矛盾并且不被任何人找到半点痕迹,就只有颍川秦家才有这个能量做到。
“这段时间,朝堂上要安稳一些。”他想了片刻,然后说道。
两派之间的争斗已经开始有越界的征兆,这不是好事,毕竟神皇还在看着,而且若真的将秦家拉下场,对自己一方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当年那件事的缘故,导致现在秦家变得十分低调,如非迫不得已的话,不会大张旗鼓插手朝堂上的事情。
关虚白点了点头,迈步走出了宫门之外:“至于金陵城,有则有矣,没有,也就罢了。”
右相没有说话,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金陵曹家的能量虽然不小,可那只是对于江湖和百姓来说,对于庙堂上的影响力则并没有太高,中立自然是最好的,能够少些麻烦,可若是真的倒向了宁北一方,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离开皇宫,二人坐上了马车分道扬镳。
站的太高是一件好坏参半的事情,坏的是会让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你的身上,暗处会有无数的暗箭针锋,而好处也很明显,正因为你受到的关注太多,导致那些敌人只能在暗中放冷箭,绝不敢走到明面上来。
就像宁北和宁瑶之间的争斗,大多数博弈都是落在两个派系的官员和世家势力之上,对于这站在明处的两个主要人物,鲜少有人针对。
哪怕是心狠手辣如右相,也没有想过暗杀这样的事情。
除了难登大雅之堂外,失败后所需要面对的风险,是他所承担不起的。
在二人走后,常乐宫内的灯火却并没有熄灭,公主宁瑶依旧站在那面墙壁之上,流转着金色琉璃的双目注视着世界版图,好似一只沐浴在火焰当中的神凰,随时都要冲天而起。
而就在她气势凝聚到巅峰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侧室当中传了出来。
“我说,整天看这么一面墙,你也看不够?”
这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佻,还带着几分不屑。
公主殿下的宫殿当中竟然回留有男人过夜,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别说神朝,整个天下都会震动。
好在是此刻常乐宫内没有任何一名内侍存在,除了宁瑶之外,就只有这名开口说话的青年。
宁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去看。
青年从侧室中走出,揉着自己的后腰呻吟着说道:“云舟上待的太累了,要是再不停下,我感觉自己都要被憋死在里面。”
宁瑶淡淡道:“过了今晚,你就离开。”
青年正是陆海棠,他在淮海城与宁北等人分别后其实并没有出城,而是找机会躲进了云舟当中,他五道同修,是修行界的天才,对于云舟的操控之法也有所掌握。
虽然不能做太多,可躲藏在云舟之上避免被其他人发现还是能够做到的。
目睹了黑连山下的战斗,然后又一路跟着回到了京城,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皇宫里还要更加安全的?
“走?我可不走,就在你这里住下了,你那些手下臣子整天正经事情不做,就想着用我的项上人头去讨好妖国,还有绣衣使的人也在到处找我,这世上可没有比你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陆海棠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做出了一副打死也不离开的模样。
他在这里,只怕让绣衣使和右相等人的脑袋想破了都想不到他会在宁瑶的寝宫里。
想到此处,陆海棠忽然笑了起来,满脸的得意之色。
宁瑶转身看着他,沐浴在火焰当中的神凰虚影一闪而逝,强大炙热的气息席卷在常乐宫里的每一处角落,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在竹园之时就说过,从那以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陆海棠挑了挑眉,嘴角掀起一抹嘲讽:“还真是一个冷酷的女人,睡了我就想不认账?”
宁瑶目光中寒芒一闪,宫殿内压迫十足的气息在这一瞬间都紊乱了起来:“你找死。”
没有人敢直视宁瑶的双眼,因为那双眼中有着绝对的冷酷和威严,但陆海棠却在和这双眼睛对视,而且脚步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是向前迎着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