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凭什么不吃?别的菜不说,就这盘青椒鱼土豆,青椒是我买的,土豆是我削的,就连鱼也是我钓的。”
温着的剩菜飘出了淡淡的香味,在这夜色中连成一片,宁北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以前在青坪镇的时候每次到了饭点四周许多人家都会同时生活做饭,饭菜的香味与烟囱的烟味交织在一起。
“我懂你的心思。”哪怕是剩菜,洛留也不介意,盛了一碗白米饭夹了一口糯粉条,因为剩菜的缘故味道反而是更浓了一些。
“什么?”宁北吃饭的动作微微的一顿,问道。
洛留模糊不清的说道:“以前在儒院的时候,每天修行之外最期待的就是吃饭时间,尤其是到了冬天,天寒地冻之下能瞧见青烟扶摇而上,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白菜豆腐汤,那感觉,太回味了。”一边说着,他一边闭上眼睛仔细的咀嚼着口中饭菜,满脸的回味无穷。
宁北沉默了一瞬,然后为洛留倒了一杯酒,的确是这种感觉。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什么烟火人家的特殊味道,就你们两个事儿多。”秦长鱼看着满脸怀念的两人颇为不屑的说道:“我自小穿锦衣,出入皆奢华,床但凡硬一点我都睡不着,就连吃饭的盘子碗筷都必须是上等佳玉,你们这些穷酸就是没过过好日子。”
他端着破了一角的烤泥碗,握着破木头制成的歪头筷子,不停地冷笑说道。
“你现在这幅样子,说这些话可着实没有半点说服力。”洛留咽下了一大口菜,看着秦长鱼嘴上的油光,实在没办法将他这副模样和口中描述的那锦绣公子联系到一起。
秦长鱼冷哼一声,暗自嘲笑洛留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一些,今晚本就是几道剩菜,没有多少,眼看着就不够三人吃用,趁着洛留说话的时间,他又急忙多夹了几筷子。
洛留心思简单,没有想太多,还在自顾自的感慨:“当初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就认了师父他老人家做师父,当时只觉得有位圣人师尊很威风,直到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感到压力巨大。”
“师父是圣人,师兄早已经是承圣境界的大修行者,被誉为神朝五境可进前三,我这些年的压力,可是不小,每当嗅到这些烟火气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真人。”
“但就是这么努力修行,前不久还是输给了那位小圣人。”
他摇了摇头,颇为感慨。
所谓君子之交一见如故。
几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相处之间却很投缘。
宁北端起盘子将里面的剩菜全都扒拉到了自己的碗里,然后道:“毕竟是小圣人,输给他不丢人。”
秦长鱼也是有样学样,三两下就将剩下的菜都拨到了自己碗里,低着头大快朵颐。
洛留叹了口气,拿起筷子说道:“输赢是小事儿,现在输了,以后赢回来就是,我倒是并不在意,只是觉得有些丢师父师兄的人。”
举起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他盯着已经空荡荡的几个盘子好一会儿方才无奈的放下了手臂,再度深深地叹了口气。
幽怨道:“二位也太不地道了一些。”
还是自己经验不足,这才被摆了一道,怪不得旁人。
洛留仰天看了一眼月亮,胸中委屈顿时化作豪气干云,一口将杯中酒喝光,然后捧着半碗白米饭干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古人诚不欺我。”
如果忽略掉其中些许瑕疵的话,那么今晚的第一次见面无疑是很完美的。
洛留的性情很好,为人和善,在饭后与宁北促膝长谈了近一夜时间,谈天说地引经据典,从神朝到七录斋再到黎明百姓和那句大宏愿。
直到天色渐渐明亮之后方才满意的停了下来,在此睡下。
正如昨夜秦长鱼和洛留猜测的那样,在晚宴上的众人发现他们二人同时离去之后,都是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尤其是关海和齐帷语二人。
若是儒院和秦家联起手来,这个结果对于关家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就连白马寺和广陵道也是有些意外。
齐帷语以前曾经不止一次被儒院抛出橄榄枝,因此也算是有些交情,便想要询问一番,可无论怎么问,都只能得到一个答案。
不知。
儒院的其余几位弟子全都不知道洛留去了哪里,看神情不似说谎。
那想要知晓其中内情就只能询问那位大儒了,可人家辈分极高,今日刚刚进入朝歌城还未开晚宴之前,颜回颜先生就特意赶去拜见,由此可见其地位。
在场除非是礼部尚书亲自开口询问,否则其他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除夕之后就是国祀时间,到时候还要劳烦广陵道的师兄们多费心思。”
礼部尚书的确已经开口了。
在六部当中,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一样少有摆明立场的人。
他站在公主宁瑶一头,因此见到秦长鱼与洛留悄然离去,不需要关海提醒,他就打算问一问,只是他深谙官场一道,知晓有些话不能直接问,而是要迂回着来。
所以他最先将目光放到了广陵道的道人身上,以除夕之后的国祀为引,开始发问。
国祀不同于神主教会的神祭,有广陵道的道人负责,要三位大修行者为首,三十六位四境修士,一百零八位三境修士为辅。
设下阵法,书写符箓与天通,祈祷未来的神朝国运昌盛,神朝各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
上天当然没有自己的思维,所谓与天通也就仅仅只是做个样子。
国祀说到底就是图一个祥瑞吉利。
而青崖海的开启,就在国祀当天。
这才是广陵道地位隐隐高出儒院和白马寺的原因,国祀结束之后会引下伟力开启青崖海的大门。
这也是广陵道所负责的事情。
宋南没有回答,开口的是广陵道的一位承圣境界的大修行者,知无书,是负责这次国祀的三位大修行者之一。
在道门当中地位颇高。
“国祀是广陵道分内之事,李大人言重了。”
礼部尚书姓李,名叫李承焕,年岁要比张晟大的多,如今差不多是三百余岁,五十年前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左相,可谓是威望颇重。
礼部尚书微笑道:“国祀可是神朝大事,更是关乎着青崖海的开启,再怎么说也不言重,这些年来广陵道年年辛苦,陛下也是让我代为夸赞。”
提到神皇,知无书脸上神色郑重了许多,微微躬身道:“承蒙陛下厚爱,广陵道必定会不负圣望,国祀本是分内之事,我等自会全心全力。”
礼部尚书冲着广陵道众人举起酒杯,爽朗道:“神朝立国万年,也曾出现过许多次危机,但每次全都能安然渡过,这全赖各位上下一心,我李承焕在此先敬诸位一杯。”
礼部尚书亲自敬酒,在场之人都是不敢不喝,就连三大派的大修行者也是举杯示意。
白马寺这里不能喝酒,但也是以茶代酒,满饮此杯。
无论这次国宴众人抱着怎样的念头,在这种时候,表面上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放下酒杯,礼部尚书的脸上有了些许醉态,也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