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脚下突然响起了地雷的轰鸣,一股股的黑烟在王尚荣所部的行军队列中升腾而起,队伍陷入了一阵混乱。慌乱的还击,凄厉的哀号,惊惶的喊叫,乱腾了好一阵子,并没有找到袭击者,队伍又开始前进。
没走多远,从大路左侧的青纱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排子枪,敌人猝不及防,当即被撩倒了几个,又是一阵混乱。在日本顾问的命令下,皇协军们发起了进攻。他们在庄稼地里搜索了一阵,那里已经杳无人影,只看见远处的青纱帐簌簌作响,不断晃动。他们不明敌情,又担心遭到伏击,只好胡乱射击了一通,便回转大路向日本顾问报告。
走一段路,便是一次袭击,不是地雷,便是冷枪。在不断的骚扰袭击下,王尚荣所部想加快速度简直是在做梦。于是,一个有趣的场面出现了,岳老五所部在“奋勇”前进,王尚荣所部却举步维艰,两支队伍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在不断拉开。
五六里路之后,王尚荣所部的皇协军便困顿狼狈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胆战心惊。身体素质差一些的更是不堪,在烈日曝晒和黄尘呛人的包围中,背负的装备越来越沉,心理的压力越来越大,只是在硬着头皮继续赶路,急于逃脱这片充满危险的土地。
“啪勾”,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声响过,日本顾问从骡子上一头栽了下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终于倒在了狙击手的冷枪之下。
隐藏在青纱帐里的小嫚抿紧了嘴巴,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太君被打死了,太君被打死了。”皇协军们一阵惊呼,但不少人注视日本顾问尸体的时候,眼中都露出了冷漠和幸灾乐祸的神情。威逼他们,打骂他们的小日本死了,活该!
“啪勾”,混在敌人盲目射击的枪声之中,一颗子丨弹丨飞了过来,一个拿着手枪的皇协军军官倒了下去。
王尚荣早被拉下了马,衣服也换了,原来耀武扬威,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神情已经荡然无存,在一些亲卫的围拢保护下,眼中闪着惊恐的光芒。
“团长,形势不妙啊!”一个幕僚呼呼喘着气,紧张地说道:“咱们这么走走停停,与前面的部队越拉越远了。别指望岳老五回头来救咱们,咱们得自己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后面追击的敌人越来越近了,再这样拖下去,可就危险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王尚荣已经完全没有了那副自高自大的模样,眼睛不停眨着,象只受惊了的兔子。
“这个时候怕是顾不上许多了。”这个幕僚咬了咬牙,绝决地说道:“命令部队不停留,不还击,不顾伤亡,快速前进。这样才能使敌人的骚扰袭击无法迟滞我军,可若是不能下这个决心,还照这样纠缠下去,正中了敌人的诡计,给了他们包围上来的时间。”
包围吗?王尚荣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这真是个可怕的前景。他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对手下士兵少有体恤,不断的伤亡使他心惊肉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哪还顾得上别人。
指挥官的性格往往决定了部队的行为方式和最后命运,是成是败,是全身而退,还是狼狈逃窜,可能会因为指挥官的一个命令而改变。
如果王尚荣的部队抱成团前进,速度是慢了些,骚扰袭击也是很麻烦,但游击队和民兵也不敢将这几百敌人切断包围。地雷阵只能用一次,杀死杀伤敌人总是有限;冷枪袭杀也不能把敌人全部消灭。也就是说,如果王尚荣能够挺住,这一大陀敌人的多数还是能够安全回去的。
但王尚荣害怕了,他的幕僚害怕了,而后面越追越近的“八路军”成了压断他们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嗯,站在高处望去,追击上来的“八路军”足有好几百人,声势很大,难怪王尚荣和他的幕僚们惊慌了。与正规八路打仗,王尚荣等人显然缺乏这样的心理准备,也颇有自知之明。
虚张声势奏效了,王尚荣的命令传了下去,撤退向溃退演变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不意外,解读一下他的命令就可以明白。不停留,不还击,不顾伤亡,快速前进。这意味着什么,说白了,那就是快跑吧,比谁腿更快,比谁更有体力,比谁更幸运。
啥,地雷,啥,冷枪,随他去吧,挨着了那是你晚上没做好梦,自己倒霉。受伤的,跟不上的咋办?除了你的至亲好友,别人就管不了,命令都说了,别停下,别管袭击,别管伤亡,继续前进嘛!
这样的命令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日本军官曾经对自己的部队下达过这样的命令,皇协军在两翼,鬼子兵在中间,不管骚扰袭击,前进,前进,去救援岌岌可危的友军。但形势不同,目的不同,王尚荣所下达的命令在此时不可遏制地使自己的部队陷入了混乱,向溃逃演变。
这是怎样的一支部队?地痞流氓加无赖,还有强征的壮丁,战斗意志本来就薄弱,胜则一拥而上,败则溃不成军,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人人都在狂奔,人人都只顾着自己,受伤的皇协军士兵在地上哀叫着满地乱爬,伤重的躺着等死,伤轻的为了保命还试图挣扎着跟随前进。
“啪勾!”王尚荣身边的一个军官被突然射来的子丨弹丨打碎了脑袋,血溅到了王尚荣的脸上,他惊叫着后退,被几个手下拉架着,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逃跑。
孟有田不认识王尚荣,这个军官长得比较威武,因为长相原因而丢了性命,算是超级倒霉蛋一个。
放过了王尚荣所部的先头部队,袭击更加频繁,更加胆大,有的战士顺着庄稼地摸到路旁,向敌人地射击,甚至有人近到了可以投掷手榴弹。牲口被打死、打伤,有的嘶叫着乱窜,有的就地倒毙。路上的障碍物越来越多,有流血的尸体,有哀叫的伤兵,有丢弃的大车,有倒毙的牲口,还有更多杂七杂八物品,背包、绑腿、军帽、枪械等等。
岳培坤率领着人马杀开了“血路”,来到了安全地带,也就是脱离了坑洼不平的土路,踏上了公路。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而身后远处的枪声、爆炸声却是越来越激烈,一丝冷笑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岳培坤转着眼珠想了想,直接去找加藤。
“太君,看来王团长的部队遭到了敌人猛烈的袭击。”岳培坤脸色凝重,似乎为王尚荣担着心,“卑职愿意带领人马接应王团长,皇军呢,可以先走一步。”
脱离了危险地区,加藤也松了口气,尽管有些担心王尚荣,但要让他率部再杀回去接应,他还没有这个决心。见岳培坤主动请缨,他乐得顺水推舟。
“吆西!岳的,你的顶勇敢,顶忠诚。”加藤拍了拍岳培坤的肩膀,说道:“那我就率领皇军在前面开路,你的人马暂时留下,接应一下王团长。那两辆汽车的,留给你。”
“太君,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救出王团长,及其部属。”岳培坤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有丝毫的作伪。
加藤点了点头,转身指挥着自己的残存人马上了小张庄据点派来接应的汽车。
岳培坤紧接着跟了过来,恭顺地向他报告:“太君,那些老百姓——卑职有个主意,也安排好了。是这样这样的……”
加藤听着岳培坤理由充分,颇动人心的计划,脸上露出赞赏神情,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岳的,你的顶聪明的。吆西,就按你的计划办吧!”
“哈依!”岳培坤退后一步,恭谨地为加藤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