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就是干的时间长,侥幸得到村里人的认可罢了,”被派出所长捧了捧,即便套路,马良仍觉面上有光,“说起这个李秀兰呐,虽然亲戚关系七拐八绕的,但我还是能叫得上一声姨母的,听我妈说,老太太三十多岁才嫁到我们村老杨家,算老姑娘了,没一年,生了个丫头。”
“当时还没有计划生育一说,又因为古来的观念,怕被夫家和村里人指指点点,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儿子,接着三年生俩,结果又全是女儿,而且最后生杨桂芳的时候,还伤了身体,自此就再没能成功怀上。”
给二人续了续茶水,马良这才继续,“其实老杨家人老实本分,也从没说过啥,但李老太太这性格吧,怎么说呢,争强好胜,尤其受不得人指指点点看不起,所以这一辈子做啥事儿都要强。”
“说到母女关系,”马良犹疑了下,“说实话这些家里面的事儿,外人再怎么亲近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猜测,非要让我说的话,不好。”
王所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李老太太一直想要儿子,却得了三个姑娘,想必打小对孩子上心的程度就有限。”
“您是明白人,”马良砸吧了口茶水,“确实如此,所以老杨一走,三个外嫁的女儿谁也不愿意帮衬这个老娘,当时为了这事儿,我们村委会和镇上的调解员还组织上门调解过不止一次呢,这才勉强达成了协议,离得最近的老大负责照看,老二和老三每个月给点生活费。”
狗屁糟糟?不同于影视剧,现实生活中最多的可不就是这些吗?
“能具体说说吗?比如比较严重的矛盾冲突。”
如此接地气的案子,多少让周南同志有些难以适应,当然,倒不至于无所适从。除了“人”,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尸检结果,那不是有句挺有名的话么,尸体不会撒谎,所以适才还特意给骆法医去了个电话。
“刑侦剧我也常看,您这是在找杀人动机吧,”马良一脸“我懂”的表情,却还是琢磨了下才慎重开口,“您要说小矛盾,那确实有,尤其杨桂芳,别看是她负责照顾,但可能正是因为离得近,所以日常生活中的纠纷不断,母女俩经常为了几块几毛的也能吵吵上半天,但为了这个杀人?我觉得不能够。”
“还有老三杨桂芳,为人最是小气,当初签赡养协议,也是她那卡的最紧,最终只谈成了每个月给一百的条件。”
“至于老二杨桂琼,打小文文静静的,性格比较内向,我接触的倒是不多,外嫁后人也不怎么回来,也没听说和李老太太有啥矛盾.”
说到这里,马良看了眼周南,颇有些欲言又止那味儿。
王所见状接口,“嗐,老马,周队和我老熟人了,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得”,马良一拍腿,“那我就直说了!其实吧我觉着您这么查可能没啥效果,要说矛盾,就李老太太那死犟的性格,大到宅基地小到扔垃圾,她和全村哪个人没点矛盾?”
周南,“.”。
所以说,即便排除了陌生人作案,这嫌疑人的范围,还是有成百上千?
多少夸张了点,但随着马良的讲述,周南顿时觉着也夸张不到哪里去。
“二位稍等。”
马书记起身四处寻了下,找出一张八个a4纸合起来大小的纸张拿了回来。
这是一份地图?
没错,是里王村的地图,主要描绘出了每户人口和地理位置分布。
好家伙,这架势,是要展开了说啊。
左右现场勘查还没出什么头绪,初步的尸检结果也有的等,周南索性茶杯一端,做好了持久战准备。
马良扫了眼地图,手指定位到点,“这里就是李老太太家,咱就先从旁边说起吧。”
往左边那栋房子点了点,马书记介绍道,“西边这户,户主叫马天和,是我儿媳妇的舅舅,说起这两家的关系,那真是一言难尽。”
“远的鸡毛蒜皮的那些事咱就先不提了,就拿最近一件来说吧,这马天和准备开春后整修房屋,这不,年刚一过,就在往家拉建筑材料,结果一不小心,把人家老太太家的墙给撞了。”
“结果可想而知,李老太太哪能干?把墙恢复原状了也不行,赔了两百块钱还是要继续闹腾,见天的在家门口骂街。”
“偏偏我这儿子的妻舅也是个暴脾气,一开始还因为理亏忍了几天,后来天天被指着门骂,火气也起来了,差点拿锄头干起来。”
“为了这,我们村委会这个年谁都没过好,轮番上阵去劝,两边做工作。”
“老太太那边说我偏帮亲戚,马天和这边又嫌我不照顾自己人。真是吃力不讨好,两边不是人。”
村官难做呐.
念叨着念叨着,马良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好几条。
这么一听,马天和这嫌疑可丝毫不比杨家三姐妹小,而且还是新鲜出炉的热乎矛盾,非常容易激化的那种。
暗暗点着头,周南立马在心底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不想,这只是个开始。
喝了口茶水缓了缓,马良点了点地图右边继续着,“东边这户户主叫马世清,虽然也姓马,但和我们家倒是扯不上什么直接的亲戚关系,算是离的比较远了,平时见面也就递根烟打个招呼那种。”
周、王二人配合的点点头,马良起劲继续。
“要说这马世清本人,和李老太太矛盾倒是不大,但架不住他媳妇爱计较,三天两头为了鸡乱窜,水泼到了门口之类的事情掐架。”
“而且这个马世清媳妇还是个嘴毒的,不仅当面骂得难听,背后也没少编排,有几次被李老太太撞上,那场面,啧.”
虽然马良没细说,就不难想象。
听到这王所像是想起了啥,“年初五那天,有起打架被带到我们所的案子,听说是里王村两名妇女,不会就是.”
马良嘬着牙花子,“对,就是这俩,也就是我们赶到的早,不然两人这年怕是都要在医院过。”
王所战略性喝茶,有句话没好意思提,如果不是老太太年纪太大,春节喜提拘留所免费吃住一条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彪,特别彪,直接铁锹呼脸的那种彪。
此时此刻,王所特别能理解马良书记的心情,但正所谓法不外乎人情,很多时候真心没法处理。
虽说是法治社会,一切以法律为准绳,但真要全部上纲上线,尤其在基层,在农村,那你这工作就完全没法做下去了。
王所与马良“惺惺相惜”着,就不妨碍周南这边的嘀咕。
得,又一个。
老婆都被呼脸了,对方却只是被派出所口头教育,你说马世清本人或者这家子的任何一人,会不会产生报复心理?
必须可能啊,且丝毫不逊于刚才那准备修房子的马天和。
左右开弓,双线“战斗”,李老太太这春节过的也算是“丰富多彩”。
啥?您说杀人不是儿戏,一般人应该干不出?可那是个八十九岁的老太太啊,伸手推一下就能倒地不省人事的那种。所以未必需要抱着杀人的心,而且人在气头上时,做出啥事儿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