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国内那些教皇派还跟着起哄,奥拉罗恨仆立法司恨得牙痒痒,既然教皇陛下要帮着米哈伊尔,单单从国内政治的方面出发,奥拉罗总督也要支持安娜公主,和教皇仆立法司对着干一场。
帮助安娜,符合大汉帝国的利益,也符合热那亚共和国的利益,还符合奥拉罗个人的政治利益,所以双方一拍即合,没费什么功夫就在这件事上达成了联盟。
放下咖啡,奥拉罗兴致勃勃的为客人做着介绍:“请看看我的吧,米其亚的《怀抱圣子的圣母》,色调用得多么完美呀!还有这尊狩猎女神的雕像,有人认为这是古希腊时代雕塑大师普拉克西特列斯的作品……”
大汉皇帝特使马可.波罗手中也端着杯咖啡,一种能令山羊兴奋的植物种子,熬成苦涩的水同样能让人兴奋,所以他的心情非常好,在奥拉罗介绍下欣赏着室内的装饰物。
老实说,奥拉罗的品位非常之低,他是位非常成功的商人,可艺术眼光实在低劣得无以复加,室内装饰得过于富丽堂皇、纸醉金迷,繁复的漆雕花边和鎏金工艺充斥着眼球,以致于米其亚和普拉克西特列斯的真迹摆放到这里,都像地摊货一样浅薄庸俗。
不过,这种品位正适合马可.波罗,他对艺术的鉴赏力和奥拉罗处在同一水平,而且舰长室这种典型的暴发户风格,也是威尼斯和热那亚人同样热爱的。
“不错,我的朋友,您的很令我吃惊,不过我还想问问,您不介意再增加一份来自东方的珍贵藏品吧?”
马可.波罗说着就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取出一个卷轴,展开后奥拉罗发现上面用飘逸灵动的线条描绘着典型的东方山水风景,风格与欧洲常见的作品迥异。
“这幅画的作者叫做孟�.赵,”马可.波罗知道奥拉罗不可能听说过这个名字,因而特意补充:“是当今第一皇后的哥哥。”
听到补充,正以困惑不解的目光打量着画作的奥拉罗,眉头舒展开来,假充内行的问道:“噢,这么说来是一幅非常难得的作品了,那么它的价值一定相当不菲啰?”
“准确的说,有很多汉商愿意花三万托斯卡纳里弗,让这幅画出现在他们的客厅墙壁上。”
奥拉罗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您真是位慷慨的好人,呃~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您真的是威尼斯人吗?”
“曾经是,但现在已经是大汉皇帝的子民,以及陛下面前最受信任的宠臣。”马可.波罗得意的挺起了胸脯。
奥拉罗迷惑不解的问道:“据我所知,威尼斯人对他们的祖国,可‘热爱’得很呐!”
马可.波罗笑了:“他们只不过热爱持有的国债,而我,非常幸运的在幼年离开了那里,并没有在国债上投入一分钱。”
任何一个成功的国家,都有它行之有效的一套分配制度,譬如蒙古帝国就用兀鲁斯制度把淳朴的牧民变成了嗜血的狼群,征服了苍天之下最广阔的土地。
而威尼斯共和国的拿手好戏就是发行债券,他们规定每个公民必须用财产的三分之一到十分之一来购买国债,这种国债的利率要比普通债券稍高一点,使持有人有利可图,同时兑现也有着附加义务,那就是保持对共和国的忠诚。
这样一来,所有威尼斯公民都成了共和国的债主,为了保证债券不至于变成废纸,他们就得留心时时刻刻忠于共和国。
或者按照威尼斯人自己的说法,“我们不一定忠于自己的祖国,但我们永远忠于手中持有的债券。”
不过这种制度对马可.波罗无效,因为他很早就离开威尼斯,手上连一分钱的债券都没有。
奥拉罗大笑起来,“你真幸运呀!威尼斯的好办法,你没有向大汉皇帝介绍,让他在自己的子民身上照样使用吗?”
“没有……”马可.波罗犹豫着回答,因为他吃不准的是,楚风所用的政策似乎和威尼斯共和国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且还远远胜过。
大汉皇帝楚风给所有拓荒者三十亩地,无论海外殖民,还是“湖广填四川”从人口稠密地区向宋元战争形成的无人区移民,在战争造成的无主土地上开荒,许许多多的农民得到了他允诺的三十亩地,不少农夫是爷孙好几代人上百年间,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他给所有的工人设置养老金,这笔钱由工厂主、工人和朝廷三方出资,在工人年龄达到五十岁退休(当时人均寿命比后世低)之后按月支取以维持老年生活;
士兵有退役费,官员有廉政公积金,性质都与此类似……
农民的三十亩地,工人的养老金,士兵的退役费,官员的养廉银,不是债券胜似债券,至少马可.波罗知道土地在东方世界的农夫眼中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为了保住土地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做出一切努力,而这种强烈的效果,是威尼斯共和国的债券无法达到的。
就在马可.波罗沉思的时候,船甲板上传来了呼喊:“准备靠岸!”
岸上,安娜公主、执政官那赫提留率领着维克西拉提欧-帕纳提纳、皇家近卫骑兵团四个罗马军团的所有将士,早已等在了码头上,海军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些在风雪天还要登船出海的人们,不过也没什么话说,因为安娜公主手中有皇帝安德罗尼库斯的诏书,热那亚共和国又是拜占庭帝国好几十年的盟友了,而小亚细亚行省刚刚收回,确实需要戍守力量。
“那么,又要和那个家伙打交道了吗?”安娜有些怅然,有些期待的踏上了舷梯,离开了君士坦丁堡。
古老的希腊神话里命运三女神的意志无所不在,无论神灵还是凡人都无法揣测她们的好恶,强大的天父宙斯也无法违抗命运之线的牵引,骄傲的英雄阿喀琉斯也逃脱不了脚后跟的致命伤。
曾经,安娜.帕列奥丽娜坚信自己能够超脱于冥冥之中的安排,因为她有着不凡的意志、超群的智慧、灿烂的美貌,而拜占庭帝国公主的高贵身份,同时又意味着令人敬畏的权势,因为在这个古老帝国中公主的力量距离共治皇帝只有一步之遥,和女皇的宝座也相隔不远。
然而在乘坐威尼斯浆帆并用军船“共和国号”前往小亚细亚港口安塔利亚的途中,贵为拜占庭帝国公主的安娜.帕列奥丽娜也不得不叹服:命运女神的安排是多么的令凡人揣摩不定啊!
沿着伊琳娜女皇、赛奥多拉女皇、尤多西娅女皇,以及上一代的玛丽亚公主伊儿汗王后,这一代代女皇或公主们的脚步,安娜一步一步迈向帝国的权力巅峰。
她没有其他嫡亲的兄弟姐妹作为竞争者,同时又拥有一位慈爱而懦弱的父亲,即使面临野心勃勃的叔父的威胁,她登上女皇宝座的优势仍然相当明显,尤其在成功使小亚细亚行省重新出现于帝国行政区划序列之后。
所有新罗马贵族都在谈论她的名字,元老院也做好了迎接一位女性共治皇帝的准备,帝国最精锐的皇家近卫骑兵团向她效忠……迈向女皇之位,还需要走的路程已不太多了。
登上皇位之后,必须以全新的视角来审视过去的一切,昔日的对手可能变成值得笼络的下属,过去的盟友则可能转化为新的竞争者,改变的实在太多,无论军事、政治、金钱、敌友,抑或,那一点朦胧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