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四世成功地占领了罗马,在那里接受了伪教皇克莱芒三世的加冕。格列高利七世弃城南逃萨来诺,他向盘踞在西西里的诺曼人首领罗贝尔.吉斯卡尔求援。结果诺曼人确实赶走了亨利四世,但他们同时洗劫了罗马,格列高利七世在流亡中凄凉的死去。
布雷默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忘记了这一遭,得加布利埃尔提醒,登时心头一震,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加布利埃尔意味深长的道:“枢机阁下,作为您的骑士我必须提醒您,教廷内部某些反对您继任教皇的家伙,正在散布谣言,说您想凭借异教徒的力量收回圣城,这是异端的行为。”
“一定是萨维里那家伙,他还觊觎着教皇的宝座!”布雷默咬牙切齿的痛骂着,不过内心早已暗自戒惧。
于是半小时之后楚风的接见,布雷默采取了更为强硬的态度:
“伟大的陛下,您早已从撒拉森人手里夺回了圣城,这无愧于您战无不胜的光辉声名,只不过迟迟未能将圣城交给它的主人,未免令教廷略有失望。”
哦?楚风故作诧异的张开嘴巴,半晌才道:“根据咱们之前的密约,应该是用减免什一税来换取耶路撒冷吧?难道教廷已经对汉商减免了什一税,是在威尼斯,热那亚,还是在整个西部教区(西部教区是罗马教廷管,东部教区归君士坦丁大牧首管)?”
布雷默嘿嘿一笑,凑上前道:“陛下说笑了。减免什一税的事情要和欧洲各国君主取得一致,不可能立刻办成,但耶路撒冷已经平静,和平之城名符其实,陛下完全可以先把它交给教廷嘛!”
说着布雷默的腔调就有几分无赖的味道了:“难道您还怕教廷不履行承诺?教皇陛下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他签字写下的承诺是绝对不会更改的——教皇永无谬误(papalinfallibility)。”
永无谬误?楚风心头耻笑一番,不过他也没有耐心和一位神棍辩论宗教问题,就问道:“约定的履行,应该是双方公平才对,贵教廷还没有做出明确的表示,怎么就要大汉拿出耶路撒冷呢?至少,你们也该拿出一份时间表,并把各国君主召集起来,和大汉面对面的谈判嘛!”
楚风的要求合情合理,既然你们不能说服各国君主,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大家开诚布公的谈判总行了吧?
但布雷默根本不想谈判,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谈判绝对不会得到希望的结果,他朝加布利埃尔飞去一个眼神,而后者立刻点了点头。
加布利埃尔上前朝楚风行了个鞠躬礼,布雷默正担心这不符合中原仪制会引发大汉君臣的怒火,可出乎意料的是楚风居然不动声色,而且文天祥、陈宜中等几名大臣刚刚出列准备斥责,楚风竟微微摇头阻止了他们!
不可思议!
布雷默湛蓝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登时面露喜色,有了几分得意:看起来,大汉果然为了对付罗姆苏丹国倾尽全力,不敢再生枝节。想那罗姆苏丹国雄踞小亚细亚两百余年,国中精兵十万,商贸发达府库充盈,大汉不使出全力也难对付呢!
再加上罗斯诸公国的动向,还有从君士坦丁堡吹来的风声……布雷默不由把腰杆挺了挺,啤酒肚子也凸了出来。
加布利埃尔已是滔滔不绝:
“启禀大皇帝知道,教廷下属的医院骑士团、条顿骑士团、亚美尼亚、耶路撒冷王国对您战胜马木留克也有很大的帮助,而且,本属教廷的圣殿骑士团成为您的臣僚,教廷也本着友好的原则,按照您的要求保护了他们在欧洲的家人和财产,这样算起来,耶路撒冷既非大汉独力拿下,教廷也付出了圣殿骑士团的代价,双方之前的协议自然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修改。”
楚风眯起了眼睛,朝李鹤轩丢去一个表示“意料之中”眼神:早知道教廷不会老老实实的履行密约。
这也是没办法的,楚风在中原时对教廷的印象仅仅来源于后世一鳞半爪的知识,他又不是宗教史学家,怎么知道教权和王权还有这么复杂的斗争?订立了密约,却无法得到完善的执行,这也是无可奈何了。
目前,大汉的敌人主要是罗姆苏丹国,大汉的战略目标则是拿下小亚细亚,作为北上罗斯诸公国,西进欧洲的跳板,既无力亦无心与教廷在中东做过多的争执。
面对这样的局面,楚风将如何破局呢?
文天祥压低了声音问陈宜中:“与权兄,你那女婿可有什么好主意?老夫也觉着为难,无论要钱,还是要别的什么,总觉得心有不甘。”
确实,与永久免除汉商什一税这样优厚的条件相比,无论楚风朝教廷要一笔巨款,狠狠敲他一笔竹杠,还是要求别的什么,似乎吃亏都不小。
陈宜中摇了摇头:“刚从亚历山大回来,陛下还没有回宫,就是小女都还没有和他见面,我又怎么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再者,你那乘龙快婿不也是陛下谋主之一吗,你就不打听打听?”
文天祥老脸一红:“侯德富那小子滑得像琉璃蛋,找他打听,老夫不如自去问陛下更为方便!”
陈宜中闻言有些诧异,他和文天祥都有“参预机谋”的差使,照说有什么事情侯德富也不该瞒着他老泰山啊,若是侯德富不知道倒也罢了,可听文天祥话,那小子是知道却不愿意说呢。
皇帝这条计竟要连我二人都瞒住,想必十分犀利?
犀利,非常之犀利!李鹤轩嘿嘿的笑,他看到布雷默就像在看一只肥肥壮壮的大羊牯,还是被卖了都替别人数钱那种。
“只不过,行这条计也太恶毒了吧?”就连李鹤轩想起这条计的毒辣之处,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耶路撒冷,这座本意为“和平之城”的城市恰恰饱经战火,亚历山大、罗马、阿拉伯的兴起,举凡定鼎中东者无不以取此城为首,城中居民主体也就从犹太、罗马(拜占庭)变成阿拉伯。
今天的耶路撒冷,一千五百年前强盛一时的所罗门大帝早就化为了冢中枯骨,他的后代犹太人颠沛流离,过去一千年里寄人篱下的苟且偷生着;
当年雄兵威震天下,灭波斯、克埃及、征印度,所向无敌的亚历山大大帝,他那版图辽阔得超越同时代西方人想象极限的帝国并没有流传下来,在他身后即刻分崩离析;
伊斯兰的崛起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穆罕默德血火传教,数十年间席卷北非中东,他登霄的耶路撒冷随即成为伊斯兰的圣城。
犹太、基督、伊斯兰三大闪含族系一神论宗教,竟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耶路撒冷成为圣城,其后几百年的烽火更是一刻也不曾停歇,今天十字军仗剑朝圣,明天真主之剑萨拉丁重新收复圣城,八次十字军东征耶路撒冷城头变换大王旗,“和平之城”仿佛成为了最刻薄的讽刺——哪儿有一天的和平?从来都是流血和杀戮!
今天,耶路撒冷再一次换了主人,城头猎猎飞扬的金底苍龙旗被守军降下,珍而重之的收进怀中,代表十字军的红底白十字旗历经数十年后再一次升起,用傲慢的姿态注视着城中的穆斯林居民。
哒哒、哒哒哒~汉军鼓手们敲出整齐的鼓点,士兵们踏着鼓点迈动铿锵有力的脚步,慢慢走出城去,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古老城市里的巡逻了。
一大早城中居民就等在了街道上,人人心情复杂,用留恋的目光看着这些一去不回的汉军士兵。
是的,没有写错,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