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俄罗斯蛮族都明白,如果高高在上的金帐汗不抽鞭子,那么他要的就是你的脑袋!
俄罗斯的历史学家留下记载,“古罗斯的大公们,每两年到伏尔加河畔的拔都萨莱城朝觐那高高的金帐,金帐汗命人用鞭子抽打他们,而大公们喜笑颜开,因为他们保住了性命,回去之后就能将统治继续下去……”
俄罗斯蛮族在大公的驱策下,发起了如潮的攻势,这些体壮如牛的家伙,不轻不重的挨上几下还能撒着欢儿的跑,实在是生命力顽强,一下子发了疯,就像炸了窝的野牛群,登时给大不里士造成了严重的压力。
忙哥帖木儿笑了。
蒙古帝国治民如牧犬羊,百般凌虐、万般捶楚,方有此令行禁止,方有此畏怯之心。
忽必烈的月儿鲁那颜玉昔帖木儿亲自指挥战斗去了,伴驾的首领大臣就只有赵复了,这位从中原追随大汗转战千里,被忽必烈亲口封赠“忠臣义士、国之干城”的左丞相,此时看着忽必烈和忙哥帖木儿,心头却殊无敬意。
曾经的苍天骄子,屠杀千万无辜百姓,却假惺惺的礼敬如来,常州数十万居民被屠杀之时,他在大都顶礼拜佛,恬不知耻的写下诗句“雨霑琼干岩边竹,风袭琴声岭际松。净刹玉毫瞻礼罢,回程仙驾驭苍龙。”
好一个“回程仙驾驭苍龙”!忽必烈还真把自己当作了中原正朔王朝的圣明天子,想那时候,他的将军和士兵们刀锋上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他自己却悠闲自得的拜佛上香,不可一世、目空一切……
短短十年之后,忽必烈两鬓雪白,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晦暗的老人斑,肆意张扬的雄才霸主,已是一幅颓唐老迈之相,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也多了几许浑浊、几许迟疑。
显然,如果忽必烈还高踞大都皇城光天殿的御座之上,由一万五千名怯薛军拱卫,手握百万雄兵,将全天下人的性命握于掌中,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变成这副模样,他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宛如神祗的蒙古大汗大元皇帝。
再看看大不里士饱经沧桑的城墙,赵复心头就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大汉皇帝不仅令忽必烈这位一代天骄变得老迈颓唐,也令城中的懦夫变成了死战的勇士。
达尼尔.亚历山大罗维奇很头疼,他困惑不解的盯着大不里士那布满了刀痕箭创的城墙,抵抗者仅有五百名汉军士兵加上为数不多的波斯巡捕,其余数万人都是城中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在俄罗斯蛮族心目中,这根本就是豆腐渣的防守,大不里士应该是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才对。
谁知连续作战十三天,城下进攻者的尸体堆积成了小山,这座看起来完全可以一鼓而下的城池,仍旧高高飘扬着波斯圣火旗和它的宗主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
这是怎么回事?
亚历山大罗维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战无不胜、比恶魔还可怕的蒙古武士,竟然会被民兵组成的防守者挡住前进的脚步,他们厚实的翎根甲和罗圈甲,更是被汉军手持的会发出雷鸣的武器轻易洞穿,把这些不可一世的征服者送下了地狱,而苍天之下的主人,全蒙古帝国的大汗,却对此无可奈何。
在俄罗斯人的记忆中,蒙古武士是恶魔的代名词,是全世界最可怕的敌人,当年烜赫一时的基辅罗斯让各罗斯公国和波兰人、亚美尼亚人感到畏惧,可这个强盛的国度在拔都和速不台的打击下,在西征蒙古军铺天盖地的箭雨前,在蒙古武士犹如雷霆闪电的冲锋中,就像纸扎泥塑似的轰然倒塌!
他们甚至轻松惬意的击败了俄罗斯人看来非常强大的条顿骑士和波兰联军,东欧那些沐浴着神恩的基督骑士在教堂悠扬的钟声中出战,却纷纷倒在蒙古武士的马前,鲜血在波兰、匈牙利和保加利亚流淌,华沙、布达佩斯这些古老的名城变成血肉屠场……
蒙古大军疯狂的屠戮了敢于抵抗的城市和乡村,把恐怖的记忆根植于每一个人的心底,从此以后,俄罗斯人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所有的大公争先恐后的赶往拔都萨莱城,用谄媚的笑脸接受金帐汗的侮辱与鞭笞,只要留下了性命,就足可令他们兴高采烈了。
无庸讳言,刚刚借金帐汗的力量脱离弗拉基米尔公国,当上莫斯科大公的亚历山大罗维奇,也曾屡次忍受这样的侮辱,他全身发抖的跪在灿烂辉煌的金帐前,战战兢兢的亲吻忙哥帖木儿脚下的尘土,堂堂莫斯科大公地位还不如金帐汗部族中最卑下的牧奴。
然而亚历山大罗维奇并不认为这是侮辱,所有的罗斯大公们都不会这样想,因为这样想的哈里发穆斯台尔妥姆、花拉子模皇帝摩诃末、罗斯大公弗谢沃洛多维奇、西里西亚国王亨利二世……他们不是被马蹄踩成了肉泥,就是用弯刀割下了脑袋,抑或在箭雨中射成了筛子。
尽管从东方传来了蒙古帝国受大汉逼迫而西逃的消息,甚至有人说他们已经失去了草原本部,但僻处北方、向来被欧洲人称为蛮族,文化极不开明、消息极不灵通的俄罗斯人,还不敢确信这个消息,更不敢用自己的脑袋来赌蒙古帝国的覆灭。
十三世纪,俄罗斯地方还是欧洲最穷、最蛮荒的区域,要等到数百年后奥斯曼土耳其攻灭拜占庭,拜占庭公主偕工匠、教师、神职人员嫁到俄罗斯,罗斯人才渐渐走向文明,又过了几百年,在彼得大帝手上才开始改变原始落后的农奴制度。
现在,大汉十一年的初夏,俄罗斯人还是欧洲人眼里的蛮族呢!闭塞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当金帐汗发下出兵敕令之后,亚历山大罗维奇就带领着莫斯科公国的七千名战士,与其他的罗斯大公组成了五万人的仆从军,协助金帐汗进攻大汉藩属波斯。
直到攻城开始十三天之后,亚历山大罗维奇已经有些相信那些传言了,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蒙古军能洞穿一切的雕翎狼牙箭,射不透汉军身上明晃晃的甲胄,狂呼叫嚣着进攻的武士们,却被那发射时恍如雷霆的武器成片击倒:
砰的一声响,盔甲上多了手指头粗细的小圆洞,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最初,他甚至怀疑这些死亡的蒙古武士根本没有穿甲胄,或者穿着最劣质的货色,然而夜晚悄悄摸到城下横尸处,却惊讶的发现竟是上好的罗圈甲、翎根甲,用俄罗斯工匠生产的刀剑根本斩不开,即使高价买来的大马士革弯刀,也只能斩出一道深深的印痕而不能一刀洞穿。
天!
当时亚历山大罗维奇就吓得脸色发白。
和蒙古武士比较起来,俄罗斯仆从军那些根本没有盔甲可穿,批件熊皮坎肩、生牛皮腰带,光着身子就被打死的大力士们反而显得幸运了,至少没有赔上一副上好的盔甲,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倒也干净利落。
可亚历山大罗维奇不这么想啊,五万俄罗斯仆从军死掉了六千,还有好几千轻重伤的,他的部队打头阵,七千人只剩下了不到五千,再这么打下去,只怕要赔光老本啦!
“大公,咱们不能这么卖命啊,蒙古人是想拿咱们的命来填这无底洞呢!”
将军瓦西里沙哑着嗓子,愤愤不平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