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楚风念叨着它的名字,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陈淑桢见夫君长时间沉吟,她秀眉一扬,“正如我华夏先贤所言,胡人贪而好利、人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楚兄入耶路撒冷,不仅干戈不染生灵血,我汉军健儿更是不取民间一草一木。哪晓得本城居民非但不感佩楚兄好生之德,反而处处敌视我大汉,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风微微点头,大汉可以用交通商贸、传播文化的方法,将桀骜不驯的蒙古诸部纳入华夏怀抱,实现夷狄入中国者中国之的古训。
但阿拉伯人,不像蒙古人在八十年前还是四分五裂互相仇杀的若干部族,统一的阿拉伯帝国建立已经有了五六百年,信仰上,更不像蒙古人普遍信仰多神教的萨满巫师,而是凝聚力超强、极端排斥大汉“异教徒”的一神教。
如果说最初楚风还存着几分怀柔的打算,大马士革城外得到他宽恕的居民不感激大汉的恩德,却面向南方礼拜他们自己的神明,这一幕已经让楚风进一步认识到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民族,他敢断定如果继续怀柔政策,只会让这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蹬鼻子上脸。
塞里木淖尔见夫君神色间似有决断之意,急忙道:“夫君,阿拉伯人不但数量极多,而且不少贝都因部族地处沙漠之中,就算汉军天下无敌,他们往沙漠深处一逃,难道汉军还要顶着毒辣的日头,忍着干渴,到撒哈拉沙漠里去追捕他们?”
陈淑桢听了顿时一怔,如果说草原汉军还能去和蒙古人争衡一番,那么酷热缺水的撒哈拉沙漠,就真的不是大队汉军能去的地方了。
塞里木淖尔抱歉的朝陈淑桢笑笑:“淑桢姐姐,妹子我可不是针对你。阿拉伯帝国当年毁灭我光明教无数圣殿,熄灭了无数的圣火,妹子绝无同情他们的道理。只不过茫茫沙漠,实非用武之地。”
陈淑桢的神色有些落寞,她长叹一声:“哈里发穆斯塔法和他的圣战者好对付,沙漠里的游牧部族难捉,可要是用怀柔政策……”
“不必怀柔,对不服大汉王化者,只有让他身死国灭这一条路可走!”
楚风的话掷地有声,陈淑桢和塞里木淖尔吃惊的看着他,难道夫君决心武力解决了吗?
“当然不是,大汉在本土和大洋洲之外的藩属殖民地,都实行代理人制度,东瀛的足利家、高丽的金朴二位、印度的德里苏丹,不都是我们的忠犬吗?”
塞里木淖尔弯弯如新月的眉头微蹙,有些担心的道:“据臣妾所知,一旦哈里发下达了圣战令,所有的穆斯林都必须和你为敌,要是有不遵从圣战令而归附大汉的,就会被全体穆斯林视为背叛者‘哈尔比’,个人身败名裂,家族也跟着蒙羞,所以只怕……”
楚风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拍到塞里木淖尔挺翘弹手的臀瓣上,惊得她好一阵娇嗔,楚风又装模作样的给她揉了揉,直到本来妙相庄严的光明圣女细嫩的脸庞上红云朵朵,才不紧不慢的道:
“谁说我要在阿拉伯人中间挑选代理人?”
塞里木淖尔恍然大悟的道:“啊,原来你要扶植耶路撒冷王国?不过那群十字军战士,有罗马教廷做后台,我们和教廷也只是合作关系,耶路撒冷王国岂能甘心作我们的附庸?”
耶路撒冷王国是十字军东征建立的国家,只不过现在它早已名不符实:二十年前耶路撒冷就被马木鲁克夺了回去,十字军只好龟缩在北面的阿卡德城堡了,阿卡德已是十字军在中东的最后堡垒,马木鲁克攻势如潮,如果不是大汉兵到,原本的历史上它将在六年后陷落,从此之后十字军就成为了历史名词。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正如塞里木淖尔的分析,十字军从骨子里就是罗马教廷一伙儿的,他当然不会傻到去扶植潜在竞争对手的实力。
那么大汉皇帝准备扶植谁,作为他在中东,压制阿拉伯势力的代理人呢?
关键时刻楚风卖起了关子。
正当两位皇后把粉嫩的小拳头晃来晃去,准备刑讯逼供的时候,卫兵在外通传:“大汉公民亚伯拉罕先生奉召觐见!”
楚风笑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马可.波罗灰蓝色的眼珠一翻,用揶揄的口气对亨利二世说:“尊敬的国王,您还记得教皇乌尔班四世、克雷芒四世、格列高利十世,以及罗马帝国皇帝米哈伊尔八世,这些伟大的人物是如何在伊儿汗面前卑躬屈膝的?当然,也许您的威严和荣耀已经超过了上述人物,那么我向您道歉。”
亨利二世闻言面色一白,布雷默则是暗自好笑。
当年伊儿汗旭烈兀征服呼罗珊波斯和两河流域,巴格达、大马士革纷纷陷落,长驱大进兵锋直抵耶路撒冷城下。
此时经历了百年十字军东征的欧洲,早已无力将基督圣战进行到底,便是雄材大略的狮心王查理也没能战胜真主之刃萨拉丁,中东的十字军国家逐一崩溃。
偏生此时,被欧洲人视为最大最强之敌的哈里发穆斯台尔妥姆,竟然被蒙古大军像宰鸡一样杀掉了,再联想到此前拔都攻占基辅罗斯和波兰平原、饮马多瑙河的赫赫兵威,欧洲的国王和贵族们真不知是该为哈里发的死而庆祝,还是为即将跃马弯弓而来的上帝之鞭忧愁苦恼了。
幸好旭烈兀的正妻脱古思可敦是位虔诚笃信基督的聂斯托里安教徒,旭烈兀本人又特别看不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们,卯着劲儿狠揍阿拉伯人,对欧洲似乎不太上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欧洲人和阿拉伯人打宗教战争,旭烈兀则进行着帝国征服,两边一拍即合做了盟友。
但盟友也得分强弱,金日光还是大汉的盟友呢,欧洲人徒呼奈何、视为强仇大敌的哈里发被蒙古像只蚂蚁似的捏死,这强弱高下也就不消说了。
从乌尔班到格列高利三代教皇,写给旭烈兀以下历代伊儿汗的信件,那措辞是温柔绵软到了极处,面子上不问世事的罗马教廷甚至使出了美人计,撺掇着把拜占庭皇帝米哈伊尔八世的公主玛丽亚.佩利奥洛吉娜嫁给旭烈兀,只不过公主抵达的时候旭烈兀已死,于是按照蒙古传统嫁给了旭烈兀的儿子,第二代伊儿汗阿巴哈。
马可.波罗口中的罗马帝国,实际指东罗马帝国或者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今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本为罗马帝国东半部分,罗马分裂后的一千年里它一直延续了罗马的法统,欧洲人从不称它拜占庭,而是直呼为“罗马帝国”。
在欧洲人看来,教皇的权威固然至高无上,罗马皇帝的尊荣更是盖世无双,区区一个旭烈兀,三代教皇加一位罗马皇帝都对他恭敬谦卑到了极点,那么击败了整个蒙古帝国,并让马木鲁克成为历史名词的大汉皇帝,又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呢?
马可.波罗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亨利二世,这位穿着紧身裤、金边斗篷,在十多年前身为平民商人的马可.波罗还需要九十度仰视的人物,脑门上汗珠子滴答滴答的往下掉,神情狼狈到了极点——便是亨利二世狂妄自大到了极点,他也不可能认为自己比教皇和罗马皇帝更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