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得知楚风全力北上攻击赣南塔出部,身为帝国法部长的文天祥,提出了归汉之后的第一个请求:他要随军行动,亲眼目睹汉军光复兴国。
这座赣南的小城,是文天祥兴复之梦的起点,也是终点,当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映照着万道霞光,在城头迎着晚风招展的时候,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文部长何故慨叹?可是想起了当年,在兴国开府聚义兵光复赣南十余州县的峥嵘岁月?”楚风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陈淑桢,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啊,一别数载,赣南成为虎狼巢穴,宁不痛哉!幸得如今陛下光复此地,百姓又可安居乐业,只蒙元杀戮之惨重,恐怕非十年二十年可以恢复当年繁华。”文天祥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失落,瑞金赣州等地,仅仅被蒙元统治了四年时间,可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良田荒芜、村舍成为废墟的惨况,仍然让他无时无刻都沉浸在自责之中。
“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老夫无颜见赣南父老啊!”
“文部长何处此言?”陈淑桢打断了他的话头,诚挚的道:“赣南百姓,对文天祥三个字奉若神明,日夜顶礼膜拜,盼您重新回到这里。小潘,你来说说,赣南百姓是如何说丞相的?”
亲兵小潘腼腆的笑了笑:“此地百姓都道,文丞相在时,人人活得像个人样儿,便是丢脑袋洒热血也自情愿;文丞相走后,日夜思念不休,都道丞相回来,便是活上一天也甘心!”
“真的?”文天祥瞪大了眼睛,“百姓不怪我么?”
“福建殉难百姓,何尝怪过誓死不降西湖殉节的陈文龙陈状元公?兴化殉难百姓,何尝怪过死守城池的陈瓒?”楚风微笑着,对文天祥点点头:“不论成败,为华夏文明抵抗野蛮做出贡献的,都会得到后世敬仰,就让我们以您曾经开府的兴国,作为北伐中原的起点吧!”
兴复大宋之梦的起点和终点,何尝不是大汉北伐中原一统华夏,让华夏子民重新沐浴文明之光的新起点?
文天祥笑了。
兴国府的战斗还在继续,残存的蒙古武士们放弃城墙退到了城中,躲到百姓家中或者偏僻小巷,入城之后的汉军战士们,时不时会遇到从小巷、从民居中,挥舞着弯刀狂嚎着冲出的敌人。
巷战肉搏,严整的队形、威力强大的火枪都失去了最佳效果,士兵们不得不以血肉之躯和强壮的蒙古武士搏斗,坚固的盔甲给了他们良好的防护,但伤亡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并且越来越多。
古代战争史上绝大多数的时候,城墙陷落就标志着战斗的结束,接下来就是清点俘虏、封闭府库、查点民户鱼鳞册页之类的工作了,可蒙古武士们明白,他们欠下了江南百姓太多的血债,投降就意味着死亡,所以巷战比过去任何时侯都激烈。
就连八百年后那个能在地球另一面发动斩首突击的超级大国,也视巷战为畏途,何况汉军?火枪钢甲刺刀武装的汉军士兵,钢铁覆盖之下,毕竟是血肉之躯,而且在体力上,吃粮食长大的农夫,和吃牛羊肉长大的职业屠夫们相比并不占优势,一时间,兴国府的战事陷入了胶着。
“狗鞑子,太可恶了!被老子抓到活的,活剐了他!”攻坚连连长李世贵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靠在临街房屋的青砖墙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军医官给他受伤的脚做了简易包扎,轻伤不下火线,李世贵又冲到了队列的最前面,可人走背运喝口凉水也塞牙,经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明明是交替掩护前进,前面两名战士观察过的,偏偏不晓得从哪里冒出个长得跟大猩猩差不多的蒙古兵,二十多斤重的狼牙棒敲到他胸甲上。
至少三把刺刀,同时捅进那蒙古兵的胸膛,李世贵也结结实实挨了一狼牙棒,那一下重击虽然没能击碎坚固的整体板式锻压共析钢胸甲,但巨大的力道透过钢铁,透过胸甲内衬的柔软鹿皮垫层,透过军服,传递到李世贵的胸腔,这感觉就和被油锤砸了差不多,霎那间整个身体似乎都被挤瘪了,巨大的震动让耳朵嗡嗡作响,血一下子全涌上了脑门,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胸椎骨和肋骨,在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嘎声。
幸好,汉军装备的共析钢胸甲把弹性和硬度完美的结合起来,如此大力一击,它竟然没有怎么变形,只在命中处留下了浅浅的凹痕,冲击力被从狼牙棒锤头那么大的面积,分散到胸甲所在的整个胸腹部承担,这救了李世贵一命,可他脸色蜡黄、额头冒冷汗的状态,任谁都看出有些儿不妙。
尖刀班战士小郭扶着李世贵,苦苦劝道:“连长,连长要不你退下去吧!冯军医官说了,你再受伤,他就要告你违反军法了!”
大汉军规,每位汉军官兵的生命,都是帝国的宝贵财富,除几种明文规定的紧急、特殊情况以外,其他时候都不许带伤带病作战,违者处分。方才在城头上替李世贵包扎的时候,冯军医官就气愤的指责他:“李疯子,你可以不要命,但你不能违反军规!方才攻城紧急,算你有理由,接下来的巷战,再受一点伤,我就要禀报军法官,罚你强制休假养伤!”
冯军医官的话,小郭是听得清清楚楚,连长要休假养伤,谁来带咱们攻坚英雄连?二连离不开连长哩!所以他竭力劝说李世贵,暂时退到后面休息养伤,万万不能被冯军医官发现他第二次受伤的情况。
“去!老子还没死,”李世贵眼珠子滑溜溜的一转,贼笑道:“这狼牙棒砸得轻飘飘的,还没女人使擀面杖砸得疼,老子一点伤也没有!兔崽子们,别拉稀,揍鞑子报仇啊!”
咦,奇怪了,只停下来歇了两三分钟,城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暗中射向汉军士兵的冷箭稀疏了,抽冷子杀出的蒙古武士少了,前方塔出逃走的北门方向,甚至传来了一阵阵的喊杀声。
“我操他大爷!”李世贵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拉着张脸比苦瓜还苦,撒开腿就朝前面跑:“不是泥鳅师的鼓鸣山英雄连,就是废铁师的铁血钢七连,狗日的跑咱们前面去了!兄弟们跟我上,别让狗日的吃了肉,剩下骨头给咱们!”
法本金刚师有攻坚英雄连,张魁的毒蛇师、许铁柱的断刃师,同样有自己的英雄部队,各师之间作战你争我夺,这下面的几个精英部队,也互相较着劲儿,李世贵敢断定,一定是两个老对手眼红他得了首登兴国的荣誉,所以入城之后抄小路抢到前面去了呢。
“不对啊,怎么没有枪声?”小郭突然停下,皱着眉头,支棱着耳朵细听。
李世贵知道,这位小郭是南少林俗家弟子,善于听风辨位,可以蒙了眼睛接飞石、羽箭,他说那边没有枪声,就一定没有。
虽说巷战肉搏为多,且为免误伤城内百姓,尽量不使用手榴弹,不过对付那些躲在暗处射出冷箭的鞑子,难道钢七连、鼓鸣山连他们也不用步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