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原来见面不如闻名,情报司长李鹤轩好大的声名,到我船上却找不到茬子,到时候你还不得灰溜溜的滚下船去!”哈立德这会儿高兴了,非但不着急,还故意揶揄道:“李司长,咱这条船,连厨房、杂货间在内有二十五个船舱,三层甲板,您可得查仔细点,免得漏下什么,大家都不方便啊!”
李鹤轩气得牙痒痒,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底舱,我也要检查!”
底舱?哈立德才不怕呢,大汉不许畜养奴隶,但外籍奴隶不受限制,这条船最多也只在五年前去过占城,那时候还没汉国呢,根本不会有大汉公民,怕他个鸟啊!
刘大力呆在底舱,正在担心兄弟们的性命,只怕过了这税关,就要拿自己三人喂鲨鱼了吧?
呵呵,死在南洋,倒是比天竺、大食那些地方,离家乡近了许多啊……
正在感叹,忽然就见底舱口,进来位官员,宽袍大袖、交领右衽,这是故国衣冠!刘大力的心脏,顿时剧烈的跳动起来。
李鹤轩扇了扇衣袖,这底舱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熏得人想吐!上百位奴隶桨手,全都赤裸着上身,黑人、天竺人、波斯人、大食人、南洋人,哪儿的都有,反正没穿衣服,一个个蓬头垢面,胡须头发一大把,跟野人似的,除了黑人之外,看上去似乎都差不多的模样。
这些奴隶的境遇虽然可怜,但大汉还没有为异族争取人权的兴趣——汉国在占城等处开设的矿坑,土人苦工比这还凄惨呢!
李鹤轩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突然,后排的桨手中,有人用熟悉的语言喊道:“大人、大人救命呐!”
“你是哪儿人?”
“小人是福建漳州府乡下的,在占城跑商,被拐到了奴隶船上!”
李鹤轩笑了,他身后,全副武装的汉军士兵冲进了底舱,刘大力惊喜的看到,那些耀武扬威的贝都因武士,在汉军的刺刀、枪口之下,老老实实的放下了弯刀。
怎么,怎么奴隶当中竟有中华人!哈立德面色煞白,他手下的船只有二十多条,奴隶两千多个,他可不知道这船上有中国人呐!
艾尔比的头,垂到了胸口:“对不起,老爷,是我疏忽了,这是五年前在占城……”
“将中国当作奴隶,公然违抗大汉法令,都给我抓起来!”李鹤轩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士兵们,把哈立德主仆捆成了大粽子。
“放心吧!”他呵呵笑着戳了戳面无人色的哈立德的胸口,“我大汉是讲法律、最公平的,而我李鹤轩嘛,从来都是以德服人!”
自由,来得如此轻而易举?当大汉海军官兵向刘大力宣布“尊敬的公民,你已经自由了,请到大汉驻三佛齐的商务代表处,或者息辣的南洋总督府民政局领取护照,从今往后,你将受到大汉皇帝的保护”,并表示愿意借给他衣物和旅费的时候,在浆帆并用船上受到五年奴役的奴隶桨手,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口。
“我,真的自由了?”朝思暮想的自由,回归故土的梦想,就如此轻易的实现了!刘大力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害怕这仅仅是南柯一梦,梦醒之后一切又回到原来,回到地狱般的奴隶桨手生活。
这是王财仁第一次遇到解救海外遇难同胞的情况,显然他也很激动,但他记住了自己的军人职责,一板一眼的说道:“是的,公民。经南洋总督府授权,我作为大汉驻属国三佛齐马六甲海峡海上武装力量的指挥官,向您宣布以下事实,您已经获得了大汉法律规定下,公民的一切自由,从现在起,您受到皇帝陛下和大汉律法的保护,您有权随时向汉军、法司和丨警丨察部门提请援助,免遭一切奴役、欺压和迫害。”
巨大的幸福感一瞬间充塞胸膛,刘大力的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着,把喜悦之情随着血液输送到全身每一个毛孔。
离开家乡整整五年,他听不懂什么叫做公民,什么时候大宋变成了大汉,什么叫做丨警丨察,但他从官兵们同情的目光、和善的面容,以及他们携带的强大武装上,明白自己获得了完完全全的自由。
有能听懂汉语的奴隶桨手,把这番话告诉了同伴,底舱中已是欢声一片,奴隶们欢呼雀跃,有人无声的流下泪水,有人大叫大跳,更多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庆祝新生。
“走吧,还等什么呢?法司会给你们公正的判决,你们的归宿,将是绞刑架或者暗无天日的苦役矿坑!”士兵们深恨这些使用奴隶的可恶阿拉伯人,他们故意把绳子绑得紧紧的,勒进肉里,让犯人多吃点苦头。
在大汉境内,使用奴隶是重罪,被五花大绑的哈立德,明知不上绞刑架,也得到苦役矿坑脱层皮,他看着洋洋得意的李鹤轩,不甘心的叫道:“奴役中华人是重罪,但外族的你们可管不着,这底舱的百多个奴隶,只有两个可以放走,其他的都是我的奴隶,大汉律法并无禁止!你无权放走他们!”
底舱中的人全都呆住了。确实,大汉律法只保护本国公民,以及直接辖区内的番人,现在的大汉还没有伪善到保护别国百姓的地步,正相反,大汉在占城、吕宋、高丽、日本等地,自己都在残酷奴役当地土人呢!
“这,这是真的吗?”刘大力正和好兄弟阿尔把臂欢庆,忽然得到这样一个噩耗,顿时惊得呆了。
一百多个奴隶,只有两个中国人可以获救,这个事实让官兵们无比沮丧,刘大力近乎祈求的看着他们的脸,一个、两个、三个,他的心开始往下沉、往下沉。
船舱中鸦雀无声,只听得海浪刷刷的拍击船底,船轻轻的摇晃。奴隶桨手们,面如死灰,主人哈立德老爷因为奴隶闹事,被大汉逮了去,留下来的贝都因武士会怎么处理奴隶们,不用想也知道。
哈立德眼睛血红,狂笑着对贝都因武士首领说:“贾拉布,你们只是我的仆人,并不知道这两个中国人的身份,你们不用跟着我上法庭。留下来,如果我被判有罪,你们就把全船的奴隶杀光,替老爷我出口气!”
士兵们同情的看着船底舱的奴隶桨手们,如果是在战场上,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哈立德刺上十七八个透明窟窿。但现在不行,自己手中有刺刀和钢枪,可武力必须在法律的框架内行使,就算恨得牙痒痒,也不能真的动手。
死一般的沉寂,半晌,阿尔苦笑着对刘大力说:“我的好兄弟,我们虽然不是同族,但我们比一个母亲生下的兄弟还要亲,即使我遭遇不测,只要你和蒋兄弟能活下来,就是值得庆祝的了!”
说罢,他对着沮丧的奴隶桨手们高呼:“庆祝吧,欢呼吧,兄弟们呐,至少我们有两个兄弟,能摆脱死亡的困境,能获得自由了!让我们为他们欢呼吧!”
“对,至少有两个兄弟逃出生天!”奴隶桨手们尽量让自己显得开心,但与生俱来对生命的渴望,让他们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哈立德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像一个地狱的魔鬼,他冷冷的注视着桨手们,“哼,你们就得意吧!老爷不过在矿坑里熬上几年,你们却要马上去喂鲨鱼!”
“兄弟情,手足义,好热血,好感人!”李鹤轩摇着折扇,皮笑肉不笑的道:“但这里又不是戏台子,何必演这么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