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被塔儿塔拉迦纳逼着来的,我们无意和天朝作对啊!”巴厘大头人双腿发软,竭尽全力才扶着舷侧板,支撑起他肥胖的身体。
巴库尔蒲拉的大毛拉一张黑脸变成了蜡黄色,额头上的汗珠子滴滴嗒嗒往下掉,他跪在甲板上向真主作最后的祷告:“万物非主、惟有胡大,墨罕莫得,真主使者……”
彭亨的酋长更是悔恨万分:“天呐,大汉的南洋总督府就设在紧邻彭亨的息辣,我为什么不投靠大汉,倒来帮遭瘟的新柯沙里人?我猪油蒙了心,我下辈子投猪胎!”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批自己耳光,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打成猪头。
大汉炮火排山倒海,这几十条船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抵抗就等于送死!突然莫罗游国王想了起来:“快,快砍断桅杆,对了,打白旗,打了白旗投降,天朝人就不会放炮!”
生死关头哪顾得许多,各船上的水手、士兵、将官、国王,不分身份不管地位,一齐动手挥动斧头,数十条船的桅杆齐刷刷倒下。
“挥白旗,谁有白旗?”眼见桅杆倒下了汉船并没有停下来,黑洞洞的炮口越来越近,莫罗游国王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有,我有!”巴库尔蒲拉的大毛拉情急生智,把身上穿的白袍子脱下来,高高的举在手中挥舞,巴厘大头人急了眼,生怕天朝人不打挥白旗的,却把炮弹倾泻到自己头上,正巧在大毛拉身边,他手一伸,把毛拉头上戴着的头巾扯了下来,奋力挥舞——虽然小,好歹是块白布嘛!
唐浩在驱逐舰的船头上,举着望远镜看到对方船上一个黑黑瘦瘦的老头脱得浑身精光,露出一身干巴巴的排骨,死命挥舞着一件白袍子,身边比他足足胖了两三圈的一个大胖子,更加卖力的挥舞着一片白色的头巾,两者相映成趣,倒好像是瘦猴子和大肥猪关在一块。
“关上炮窗吧,否则这群可怜虫会活活吓死的!”唐浩又好气又好笑的下达了命令,他不明白,这群懦弱无能的南岛猴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敢和战无不胜的大汉作对?
“靠上去,靠上去!”水手长下达命令,巨大的汉船之于南洋岛国的小船,就像大象和兔子之间的差距,别说炮火,就是船只行驶掀起的波浪,就把各小国的船只掀得东倒西歪。
“全都举起手来,违抗者杀无赦!”全副武装的汉军士兵跳上国王们的船只,在刺刀逼迫下,土人们乖乖的被捆了起来。
“冤枉,天大的冤枉!”莫罗游国王跪在甲板上,磕头如捣蒜:“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南洋藩国,几百年前就是大宋的属国啊!前两年天朝新皇帝登基,我们还去朝觐了的呀!”
番邦属国?唐浩高高的扬起下巴,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拖长了声音慢悠悠的道:“有属国帮着外人,把兵器对准天朝的?嗯——?”
莫罗游国王浑身一个激零,他听出了那声“嗯”中带着浓浓的杀意。这一下,不止是磕头如捣蒜,而是把脑袋在甲板上碰得嘭嘭响,眼泪鼻涕呼啦啦的下来了:“天朝大老爷明察啊,我们是被该死的塔儿塔拉迦纳逼着来的呀!我们的国家被他击败了,我们不敢不听他的……”
巴厘大头人、巴库尔蒲拉大毛拉、彭亨酋长三位见势不妙,一起放声大哭:“求天朝明察啊,我们是被逼的,我们几百年都心向中华天朝,从来不敢违逆半分啊!”
几百年心向天朝?站在唐浩身边的南洋总督府特使周世学冷冷一笑,他在占城住了好几年,这些南洋土人的脾气还不清楚?你强大的时候,他们就像狗一样的贴上来,老老实实的和你做生意,装得像八辈儿的良民,连只鸡都不敢杀似的;可只要你衰弱一点,忍让一点,他们就会露出白森森的尖牙,从狗变成狼,扑上来狠狠的咬一口!
当年在占城,他亲眼见到这些漆黑的猴子是怎样对待客居汉人的:抢劫、纵火、殴打、屠杀……把老母亲都给吓坏了,她在家里的观音像旁边,又摆了尊皇帝塑像,口口声声的说:“我儿啊,你可要记得,那年在占城,要不是皇帝派了兵来,咱们都被土人杀光了呀!如今做了大汉的官,你可不许记挂着娘,要一心一意替皇帝办事,若是有半点儿私心,就是观音菩萨也容不得你!”
只要是胸膛里装着颗人心的,能把占城的血泪抛到脑后吗?不,记忆犹新呐!
周世学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南洋诸岛的统治者,别看他们现在可怜巴巴的,在强者面前,他们跟堆鼻涕虫似的,但在弱者面前,他们比谁都凶狠!谁要有一点儿仁慈,谁就是怜悯中山狼的东郭先生!
“咳咳,”周世学干咳两声,提醒唐浩注意,番邦事务,是南洋总督府的职责范围,军人在战事结束后,就应该交给总督府官员负责了。
听出了同僚的不满,唐浩笑了笑表示歉意,面前这群朝秦暮楚的黑猴子,看着就来气,不知不觉间差点越权了。他换上威严的神情,向跪着的国王们吼道:“这位南洋总督府特使周世学周大人,想必你们都认识了,现在你们的问题由他负责。都给我老实点!”
周世学干笑着走了出来,看着这群南洋岛上作威作福的国王、头人、毛拉、酋长,都老老实实的跪在身前,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啊,大宋屡败于蒙元,当年在占城,连占国区区小吏都敢给汉人脸色看;而现在呢,南洋诸岛的统治者,却要向自己,汉国总督府的一位六品小官卑躬屈膝。
曾几何时!
“你们,都有罪!”周世学像神祗一样,宣布了几位土人首领的罪行。
如果没有身上的一套宽袍大袖交领右衽的大汉公服,如果没有背后密密麻麻手执火枪刺刀、身穿钢盔钢甲的汉军士兵,如果没有桅杆顶端那面在海风中肆意飞扬的金底苍龙旗,周世学就和任何一个苦读了十年诗书、家中经营小生意的汉人秀才没有任何两样,但现在,他的语言神态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祗,决定着四位国王的命运,因为他代表的是大汉,四千年来用文明之光照耀着东方的华夏,所向无敌的中央天朝!
莫罗游国王像被抽了筋,浑身无力,一下子软瘫在地,眼睛里没了一点儿神采,近乎条件反射,喃喃的道:“我们是被逼的,我们根本不敢和大汉作对啊……”
周世学漫不经心的道:“唔,被逼的?”
这句话说出来不得了,四位国王如闻仙音,跟死人差不多的躯壳里顿时注入了生命,一个个像打了鸡血,哭的哭叫的叫,磕头的磕头,打躬的打躬:“天朝大老爷明察,的的确确是被逼的,借咱们颗老虎胆子,也不敢和天朝作对啊!都是那该死遭瘟烂屁股的塔儿塔拉迦纳,硬逼着咱们来的呀!”
周世学皱了皱眉头:“你们怕新柯沙里,就不怕大汉天朝?跟着塔儿塔拉迦纳,和大汉海军作战,这是反叛!”
巴厘大头人晃着一身肥肉,噗的一下就趴甲板上了,他那身肥肉怕不有三百多斤,这一趴震得甲板都微微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