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把大家让进院门,领进一间屋子。大家终于看清楚了,纪兆兰的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但保养的很好,所以,看不出实际的年龄。
天太晚,谈话自然会更直接一些。
“纪大姐,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请直截了当。”纪兆兰穿上棉衣。
“您是不是有一支英雄牌钢笔呢?”
“不错,我是有一支英雄牌钢笔?”
“您能拿给我们看看吗?”
“钢笔不在我跟前。”
“在什么地方?”
“被别人借去用了。”
“谁借去了?”
“被罗馆长借去了。”
欧阳平望了望郭老。果然不出郭老所料。
“就是罗开良吗?”
“是。”
“是什么时候借走的呢?”
“今天——今天下午。”
“是他到您家来的吗?”
“我今天下午在戏院排戏,他到戏院找我的。”
“他是怎么跟您的呢?”
“他说自己的笔坏了,借我的笔用一下。”
“今天下午什么时间?”
“两点钟左右吧。”
“3.29”案终于有了重大的突破。
“您的钢笔上有什么特点——或者是记号呢?”匆忙之中,欧阳平竟然没有收下罗开良从纪兆兰借去的那支钢笔。罗开良不是会诡辩吗?所以,多准备一点东西不是坏事——对付诡辩最好的办法就是事实。
“笔套口有两条裂纹。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两条裂纹的位置是?”
“对称,”纪兆兰站起身,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只钢笔,她拧开钢笔套,“一条裂纹在这个位置,另一条裂纹在这边——在对应的地方。”纪兆兰用实物说话,清楚而明了。
“裂纹的长度呢?”欧阳平从皮包里面拿出3号笔。
“裂纹到铜箍。”纪兆兰指着钢笔套上的铜箍道。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我们经常到文化馆去吊嗓子,过戏瘾,他很热情,专门给我们一个大房间。我和罗馆长的父亲陈耀祖是多年的票友,陈耀祖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我们在一起吊嗓子——唱戏。我明白了,你们是为陈耀祖的案子来的。”“您已经听说了吗?”
“陈耀祖是被人害死的,镇上的人都传开了,听说凶手在陈耀祖的脑袋里面放了一根铁钉,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他们没有说错,陈耀祖确实死于谋杀。”
“难道罗馆长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呢?”
“我们正在调查,谢谢您,我们不打搅您了。”如果案子需要,欧阳平会透露一点案情。既然目的达到了,多说无益。
当天晚上,几个人是在红霞旅社睡觉的。欧阳平、水队长和郭老睡在一个房间,欧阳平和水队长睡一张床。
照理,大家可以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但欧阳平和水队长全无睡意,郭老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三个人就案子进行了更深入的探讨。走一步看三步,这是欧阳平的特点,再审罗开良已经没有多少悬念了,关键是罗开良会从竹筒里面倒出多少豆子。欧阳平有理由相信,罗开良在倒豆子的时候,是不会利索爽快的。
“3.29”案的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这是欧阳平和同志们的共识,郭老今天下午刚介入此案,他也有同感。
罗开良是怎么进入陈耀祖的西厢房——或者密室的呢?凶手肯定是在陈耀祖回到家之前潜入西厢房的,而在陈耀祖回到家之前,有四个人在大厅打麻将,所以,凶手是没有机会从大厅进入西厢房的。
玄机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欧阳平和水队长就这个问题探讨了很多次。
还有,那盒火柴和1号钢笔应该是罗开良在封堵密道的时候遗失在陶窑里面的。
把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来考虑,就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另一个人——至少是一个人的存在。
案发当晚,罗开良没有进入西厢房的条件,能从密道进入密室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封堵密道的工作,仅凭罗开良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的,唐瘸子说,那盒工农兵牌火柴在一九六六下半年才面市,这也就是说封堵密道的时间最早在一九六六年的下半年。凶手杀害陈耀祖,拿走陈家的“镇宅之宝”之后,并没有马上封堵密道,理由很简单,除了凶手以外,恐怕没有人知道密道,当然,还有一个人知道,她就是陈耀英,但陈耀英早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如果不是同志们提醒的话,她恐怕还想不起来呢?
“除非罗开良的房间有能进入库房的通道。”郭老道,郭老提出的问题,欧阳平和水队长已经考虑过了。
“欧阳,你们勘查过罗开良的房间了吗?”郭老道。
“我们仔细勘查过了。”
“陈家历史上是做古董文物生意的。从密室和密道设计的巧妙程度来看,你们是不可能轻易找到通道的。”
“郭老,照您这么说,我们还要对罗开良的房间进行一次认真的勘查。”
“我看有这个必要。罗开良的老婆为什么要自杀?罗开良出院之后,按罗开良的说法,就连床都不能下,那就更不能行夫妻之事了,这说明陈梅是知道内情的。”
郭老一边翻看谈话记录,一边参与谈话。
“这个徐在道也很可疑。”郭老道。
“郭老,说说您的想法。”
“他是学过考古专业的,罗开良虽然是陈家人,但他不可能知道——或者说不可能完全知道青花瓷的价值,徐在道则不然,他应该是一个行家,更何况他在博物馆工作,整天和文物接触,自然知道元代青花瓷的价值。”
“可根据我们的调查,徐在道没有作案的时间。”
“如果这个徐在道和刘湘说谎呢?时间过去了五六年,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核实,他们想编故事,应该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郭老就是郭老,不愧是一个老刑警,他很快就抓住了案子的主干——或者是案子的关键。
“还有,关于那两个报案电话和纸条,你们认为可能是陈菊,是不是?”
“对。”
“根据报案电话和纸条来看,此人很可能是目睹了凶手杀害陈耀祖的全过程,可档案材料里面说,陈菊将陈耀祖送到家以后就离开了陈家老宅,她怎么可能亲眼目睹案发过程呢?”
欧阳平和同志们还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至少是没有深入细致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然,还有两种可能。”郭老若有所思。
“哪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此人知道凶手是谁,但迫于凶手的淫威和凶残,或者割舍不下亲情,所以才想借助于警方将凶手绳之以法,从你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就是陈家人,既然是陈家人,那就要面对亲情的问题——这是无法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