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站起身,刘大山也站起身,只有大丽还坐在板凳上。
刘大山走到老婆跟前,拉起老婆:“你就跟公丨安丨同志走一趟吧!”
欧阳平注意到,刘大山在拉老婆的时候,手指在老婆的臂膀上用力地捏了一下。
一行人走出刘家的院门,本来聚集在左邻右舍门口的人一下子散开了,院墙里面的脑袋也迅速缩了回去。欧阳平感觉到了一种非常诡异的气氛。
欧阳平让李文化先行一步,赶回公丨安丨局给水队长打一个电话,请他将汽车开到泰山禅院的牌坊下。
同志们离开刘家沟的时候,走的不是原路,而是泰山禅院西北边那条通向刘家沟的山路。
刘队长将同志们送到村口。
二十几分钟以后,一行人在在泰山禅院西北边那条三岔路口分手,刘书记和田营长向北回田家堡去了,欧阳平一行三人向南,朝山下走去。
三个人在牌坊下等了二十几分钟,一辆吉普车停在他们面前,开车子的就水队长,李文化也在上面。
汽车越过长江大桥,在大桥饭店前面的十字路口拐向东,驶上健康路,然后往栖霞山方向驶去。
童大丽表情木然,她低着头,对窗外的景物丝毫不感兴趣;欧阳平和水队长他们沉默不语,车内的气氛使人感到压抑。
一个小时以后,汽车驶进了栖霞镇,在童大丽的指引下,汽车沿着一条狭窄的石板路缓慢前进,路上的人很多,这些人大都是到栖霞寺烧香拜佛的,路两边有许多摊子。
人坐在车上,能闻到寺院里面的味道。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寺院里面传来的诵经声。
时间是十点四十五分。
秣陵后村东庄在栖霞镇的西边,在栖霞山的西麓。
汽车在一座木桥前面停下来了,前面的路得步行了。
小曹将制服上衣脱下来挂在手臂上,和童大丽走在前面,欧阳平、水队长和李文化走在后面。
水队长有话要和欧阳平说,法医科的杨科长对死者的年龄和欧阳平的看法相左:欧阳平的初步结论是30——34岁之间,杨科长的初步结论是23——27之间,两个人相差7岁。
这是什么原因呢?杨科长的意思是,死者的尸体在淤泥里面呆了将近十个月,淤泥里面的水分是非常充足的,死者的软组织在水分的作用下,膨胀得比较厉害,在加上腐败的程度很重,所以单从表面来看,是会有误差的,更重要的是,死者的牙齿出奇地健康——连一个蛀牙都没有,这也能说明死者的年龄应该比较小。
欧阳平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年龄不准确,会使整个刑侦工作出现严重的偏差,真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果杨科长的分析是正确的话,那么,死者就不会是童二丽了。
欧阳平已经想好了,回东门镇的时候,顺便请一下郭老——这也是杨科长的意思。欧阳平相信杨科长的判断力,杨科长从事法医工作已经有二十几年,这个人不但技术过硬,而且非常认真,凡是经过他做过的验尸报告,正确率都很高。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请郭老再做一次确认,应该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好在案子的侦破工作刚刚开始,如果忙乎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有问题,那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基于这种考虑,欧阳平非常感谢并佩服杨科长,刑侦工作就是要有这种一丝不苟的精神。
童二丽家的条件果然不错。一看到高大的门头,同志们就知道倪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了,倪家的院子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水塘,水塘的边上有一个码头,码头上蹲着一个女人,脖子上盘着一根大辫子,她正在洗衣服。
奇怪的是,当几个人从一些人家的院门前走过的时候,人们的神情有些怪异,他们好像认出了童大丽,当童大丽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只是笑笑——笑得很勉强,或者点点头——表情很不自然。有些人看到他们几个人以后,迅速走开,有些人则很快闪进了院门。一些人则蹲在墙根,表情木然地目送着大家从眼前走过去,等几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以后,原来散开去的人又迅速地聚集在一起,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童大丽刚准备敲院门,突然停住了,她看着正在码头上洗衣服的女人——大丽像一个雕塑一样立在那儿。
洗衣服的女人也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人,准确一点说是看见了童大丽。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欧阳平发现蹲在码头上洗衣服的女人长的非常漂亮。
难道此人就是童二丽吗?
洗衣服的女人将跳板上一堆衣服拾进一个木盆,然后端起木盆,站起身,走上几级石阶,朝院门走来。
“大嫂,她就是童二丽吗?”
“不是,她是二丽的小姑子。”
这个女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阿梅。”童大丽想去接阿梅手中的木盆。
阿梅侧身让开童大丽:“你来做什么?”阿梅对童大丽的到来并不欢迎。不但不欢迎,眼神里面还充满的敌意。
“这几位公丨安丨同志们要找我妹妹二丽。”
“你还知道她是你妹妹啊!你害死她了。”
“什么——二丽死了?”
“啥事啊!”阿梅避开了原来的话题。
从阿梅的话里面,好像二丽出事了——但这种出事好像和田家大塘的案子不是一回事情。
“阿梅,你哥在家吗?”
“你还好意思问?”
“到底出了啥事情?”
“都是你们夫妻二人做的好事,这下满意了吧!”
“阿梅,这是那跟那啊!你没头没脑地,把我都弄糊涂了。”
阿梅望了望欧阳平他们,欲言又止。
不远处,刚才聚集在一起的人正朝倪家的院门口看,而且,人好像比刚才多了许多,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
“这种事情能瞒得住吗?你们事先也不跟俺家人商量一下。”
阿梅所说的“这种事情”恐怕是指接种的事情,敢情,接种的事情,倪家人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阿梅,是谁啊!”院子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有什么话——咳——咳——有什么话——咳,到院子里面来——来说——咳——咳咳。”老人的声音有高低两个音阶,说话的声音比较低,咳嗽的声音比较高。力道也不一样,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咳嗽的声音力竭声嘶。
阿梅推开院门,把欧阳平他们让进院子:“公丨安丨同志,请进。”
欧阳平暗自思忖:杨科长对死者年龄的判断很可能是正确的,童大丽夫妻俩不愿意陪同志们到栖霞镇来,阿梅之所以对童大丽态度冷淡,大概和二丽到刘家接种有关,估计是在接种的过程中或者接种之后出了什么问题,这种问题又不能明说,作为倪家,如果不是肩负传宗接代的任务,绝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准确一点说是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又多少有点后悔——折毕竟是有辱门风和祖宗的事情——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从表面上看,倪家终于后继有人,但在血统上还是影响了血统的纯洁性。
倪家的目的是接种,目的达到了,媳妇和刘大山的关系就结束了,二丽和刘大山既然能碰撞出孩子,自然会在生活中捧出火花来——这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两个人毕竟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产生一点感情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两家断绝了往来。现在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情了,倪家并不知道二丽到刘家沟借种的事情,这种事情,处理不好,后果是会很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