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生怕又遭暗算,行走时格外小心,甚至一路上很少有人开口说话。到了后来,因为精疲力尽,更不愿开口了。
走了两天,长右群倒也没有前来骚扰,它们多半早就跑到了和田河,逃出沙漠去了,也不知会躲到什么地方去生存。
我们此时所带的水已经全部喝干,一滴不剩,偏偏前日的狂风过后,天气异常晴朗。空中虽然被太极阴阳鱼所覆盖,但还是非常灼热。
众人嗓子眼里都快冒出青烟来了,嘴唇上起了一层皮,吞咽吐沫都会感到喉咙中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到了后来,连唾液都很难分泌出来,身上绵软无力。
干粮倒是还剩下一些,尚能支撑好几天的时间。可是没了水,吃下干粮以后,愈发感到焦渴难耐,不到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人们都不太愿意吃干粮了。
赵五爷恍恍惚惚地说:“日他仙人板板哟,要是骆驼群还在,老子愿意喝它们的尿!渴死啦,再走不出去,老子要喝自己的尿了。”
“可千万别喝尿啊,毒性很大,而且越喝越渴。”阿尼提老大哥将一只手遮在眼前,伸长脖子打望半晌,说道,“再忍耐一段时间,等走到和田河边,就会有办法的。”
“阿尼提老大哥,还能有啥子办法嘛?和田河里全是沙子,照样没有水,你老人家就别用这些话来安慰我们了。”赵五爷抱怨不休。
阿尼提老大哥说道:“到了和田河边,找到长在沙子里的植物,将它们挖出来,根须里有些水分嘛!说不定顺着植物根须挖下去,还能挖出水来呢,总而言之,天无绝人之路。”
我们听着阿尼提的话,心里却清楚,他的法子兴许有用,但将近一百人的饮用水问题,绝非能靠这种方法解决掉的。
我们这一群人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在沙漠中晃荡,走走停停,心中的绝望越来越强烈。
很多人无力开口说话,偶尔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却被刺痛得直眨眼。
就在这一天傍晚时分,很多人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倒在沙地上,怎么也叫不起来。老烟枪急得直骂娘,可那些人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阿尼提却慌慌张张爬到一座沙丘上,时而踮起脚尖往前看,时而用手搭在耳朵上倾听,时而又抽动着鼻子,忽而叫起来:“有水声,我听见水声了!”
就在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阿尼提老大哥却突然喊叫着告诉我们,他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众人先是惊喜异常,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哪里会有水流呢?莫非是阿尼提出现了幻觉?
很多人不以为然,仍旧颓然地待在原地不为所动。阿尼提却大喊大叫不止,一叠声催我们过去看一看。
我和老烟枪见他神色迫切,只得强打起精神,走过去爬上沙丘,与阿尼提并肩站立在一起。
举目望去,前面横亘着一片连绵起伏的沙丘,将我们的目光遮挡住了。但隐隐约约似乎还真有水流声在响动,我和老烟枪面面相觑。
“不会是风声吧?”老烟枪狐疑地说道。
阿尼提有些不耐烦地说:“风声是呼呼的嘛,水声是哗哗的嘛,我在沙漠中行走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分别不出来它们的差别?你们静下心来,再好好地听一听!”
我揉了揉太阳穴,艰难地咽下去一口唾液,振作精神专心致志地听了半晌,说道:“还真像有水在流动,可是哪里来的水流呢?”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咱们也该走到和田河边了,爬过前面的那一片山丘,自有分晓。”老烟枪此时也有些动心,说道,“先不去管水流从何而来,万一当真有水,咱们就得救啦!老子去把大家叫起来,继续赶路,就算要死,也得翻过沙丘看个明白再说。”
在老烟枪的鼓动之下,人们勉强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那一片沙丘近在眼前,可我们还是走了大半天,翻越沙丘又耗费了全部的精力。夜幕降临时,众人终于翻过沙丘,往前走出几百米,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在太极阴阳鱼朦朦胧胧的光芒之下,前面翻滚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只是泥沙滚滚,非常浑浊。
众人大约呆愣了半分钟左右,待确信眼前当真出现了一条河流时,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一片震天响的欢呼声,而后迫不及待地朝河边冲了过去。
“水……有水啦!”人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很多人趴到河边,欣喜若狂地捧起水来,就像捧着黄金似的。
有些人实在等不及,竟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但水中的含沙量极高,他们喝了几口,慌忙张口吐了出来。
“直娘贼,真是没出息啊!”老烟枪跺脚骂着,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转头对阿央说道,“阿央,你那里还有纱布吗?用纱布过滤一下,水才能喝下去。”
阿央在布袋中翻找出一大卷纱布来,小张和五爷忙不迭用刀子将纱布割成很多块,而后递给身旁的人。
人们先是在一个水壶口上蒙上纱布,再用另外的水壶打起水来,慢慢从纱布上倾泻下去。如此反复几次,便过滤出比较纯净的水来了。
喝着充满了沙土味儿的水,人们就想饮用琼浆玉液,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众人喝了个肚子浑圆,这才躺在河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人们精神大振,情绪高涨,颇有种将跨进阎罗殿里的脚收了回来的感觉,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感慨。
我们终于有心思重新打望着这一条河流,阿尼提说道:“这就是和田河了,难道真是老天爷开眼,降下洪水救了我们?”
要是换作别处,眼前的水流其实算不上洪水,顶多也就是一条小河。但这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如此充沛的水流量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了,称其为洪水也不算夸张。
“可是这几天并没有下过暴雨,而且冬季冰雪不会消融,正是和田河断流干涸的时期,这洪水实在来得蹊跷!”老烟枪摸着络腮胡说道。
我忽而醒悟过来,说道:“是长右,是那些长右的缘故!《山海经》中有记载,长右出现,就会爆发大洪水,没想到并非虚言,确有其事啊!”
众人听我一说,都非常震惊,可除了这种解释,压根就找不到别的缘由了。
“是老天爷开眼也好,还是因为长右的缘故也罢,总而言之,我们活下来了。”李神棍通达地说,“反正老夫这几年以来,跟随着大明王见识过多少神奇诡异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啦!要我说啊,咱们与其挠破头皮胡思乱想,倒不如将水壶灌满,这才是正经事情。”
众人笑了起来,手下们自去把所有水壶都灌满过滤好的水,受伤了的人则躺在一旁休养。
朱婷走到阿尼提老大跟身前,问道:“从这个地方去往阿克苏县城,还有多远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