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在一头骆驼上,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告诉我,他小时候迷失在沙漠中,被茫茫黄沙给困住,走了几天几夜仍旧在原地打圈圈。
偏偏不幸的是,他还被一头野狼给盯上了,那野狼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如影随形,就跟恶魔似的。
“那个时候,我才十二三岁,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阿尼提转过脸看着我,神秘兮兮地说,“可是后来我活了下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你把野狼杀了,而且吃了它的肉,是不是?”我这么回答着,却想起了自己和小张在瓜州土林中的遭遇。
阿尼提哈哈一笑,说道:“我是吃了野狼肉,但它不是我杀的,而是一个神秘的女人救了我!”
“神秘的女人?”我有些吃惊。
“可惜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且脸上遮挡着面纱,我看不清楚她的长相。”阿尼提眼睛里闪着泪光,怔怔出神地说,“我这一辈子经常梦见那个女人,可惜再也没有见过她。小兄弟,我当年有可能出现幻觉了吧?但是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确实吃了野狼肉。哎,沙漠嘛,就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默然无语,一时猜不透阿尼提的话是真是假,他兴许为了打发时光,才编造出这个故事来。
阿尼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相信,是吧?其实我自己回忆起来,也不敢相信。小兄弟,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千万记住了,要是在沙漠里没了水,可别喝尿,最好喝血。”
他话锋一转,我有些转不过弯来,问道:“我在电影里看过,有人被困在沙漠中,就是喝马尿、人尿才活了下去,难道电影在骗人?”
“拍那种电影的人,肯定没在沙漠里待过。”阿尼提万分确定地说,“尿里面含着多少毒素,怎么能喝?越喝越渴,身体虚弱得更快嘛!”
他这番话很有道理,我牢牢地记在了心中。赵五爷走在一旁,扭转头说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以前也被电影给误导喽,多亏有阿尼提老大哥,否则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老子还真会喝自己的尿呢!”
五爷说到兴奋之处,有些忘乎所以,脚下力道太猛,突然一只脚陷进了土里。
我脸色都变了,大叫一声“不好”,生怕五爷踩到了气眼,正要从骆驼上翻滚下去救五爷。五爷却杀猪似的嚎叫一声,骤然拔出腿来,蹦到一旁去了。
“操,老子被啥子东西咬到啦!”赵五爷一屁股跌坐在地,捧着那一只腿呻吟不断。
我跳下骆驼,让身后的车队停下来,又奔到五爷身前,只见他的裤腿被撕裂了很多道口子,脚踝和小腿上鲜血淋淋,赫然出现许多伤口。
从伤口的形状来判断,确实很像是被尖锐的牙齿给撕咬到的。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捡起五爷掉在地上的枪支,小心翼翼地往方才五爷踩出的土坑前走去,不料骆驼群有些躁动,它们在地上打转,拦住了我的去路。
只见土坑里飞也似的蹿出一条古怪的蜥蜴,转瞬就逃之夭夭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蜥蜴,不免大吃一惊,那家伙也太厉害了吧,眨眼间就将五爷伤成了这个样子。
“不好,那是狗皮黄,有剧毒!”阿尼提从骆驼上翻身而下,魂不守舍地去帮五爷止血。
阿尼提的举止告诉我,被称作“狗皮黄”的蜥蜴不容小觑。我正要问个明白,却听见后面的好几个人一同惨叫起来。
由于车队行进速度很慢,很多人受不了车中的闷热,都选择步行。有好几个人也跟五爷一样,踩进了盐壳之中,顿时嚎叫不已。
人们纷纷把那些人拉了起来,但无一例外,他们陷进土中的腿都被咬伤了。有一人拔腿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整个脚掌连同鞋子就被咬去了一大半。
土坑中蹿出许多蜥蜴来,在我们脚下乱跑乱爬,队伍立即乱成了一锅粥,枪声响了起来。
好在这些蜥蜴被枪声吓住,忙不迭地逃窜而去,遗留下几只被打死的同伴。
而那些被蜥蜴咬到的人,身上很快起了一些血泡,血泡还在不停蔓延着。那些人痛不欲生,在地上打着滚,情状非常瘆人。
阿央察看了几人的状况,惊慌地喊道:“中毒啦,他们都中毒啦!”
很多人听到阿央的话,吓得魂分魄散,一个劲往车里钻去,再也不敢在地上行走。
我不禁头皮发麻,冷汗不断,谁会想到泥土之下藏着如此狠毒的蜥蜴?接下来的行程,我们要步步为营,甚至寸步难行了。
老烟枪用枪杆扒拉着一条死去的蜥蜴,咒骂道:“直娘贼,这种蜥蜴很少见,老子以前根本就没见过。龙哥,你有没有印象?”
龙哥摇头道:“我们当初进入罗布泊时,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蜥蜴,不会是因为我们很幸运吧?”
“幸运个屁,要是幸运就不会死人了!”老烟枪有些气急败坏,对阿尼提喊道,“老大哥,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蜥蜴,可有防范的办法?”
阿尼提长吁短叹地告诉我们,这是罗布泊食人蜥蜴,俗名叫作“狗皮黄”。
这种蜥蜴比蝮蛇厉害很多,平时就藏在十厘米的浅层沙土下,它们的牙齿咬合力很大,而且又具有强烈的毒性,看不清楚的人一脚踩下去,拔出来慢些腿就废了。
“以前罗布泊里根本就没有这种鬼东西,最近几年才开始出现的。”阿尼提老大哥万分自责,愧疚地说,“都怪我没想起来,忘了提醒大家了。这些鬼东西似乎没有天敌,也不怕光,比沙漠腹蛇难缠多了,而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啊!”
我看着个头跟电筒一样粗的食人蜥蜴,忍不住连连摇头,又听见赵五爷等人的惨叫声,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队伍中有好几个人遭到沙漠食人蜥蜴的暗算,他们伤得很重,车队只能暂时停下来,等着阿央解救伤者。
鞭王和老烟枪一面命人将伤员抬到一辆卡车上去,一面嘱咐众人最好躲进车里,不要轻易在地上行走,同时吩咐许多手下戒备起来,一旦发现还有狗皮黄露头,就立即开枪打死。
我陪着阿央逐个检查那些伤员的情况,发现情形不容乐观,他们有的人断了脚掌,有的人小腿处全是伤口,尤其是那些血泡,生长速度非常快。
这些人疼痛难当,嘴里大喊大叫,双手揪扯着头发,不住地滚来滚去,有的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嘴唇上开始发紫,脸庞也有些肿大。
阿央从药物中找到镇定剂,急忙给那些人打了针,他们才渐渐平静下来。
阿尼提老大哥急得直搓手,满头汗水地说:“受了伤还好处理,可狗皮黄的毒液进到体内,如蛆附骨一样的嘛,根本无药可救。老天爷,这些人算是完啦!”
阿央也证实了阿尼提老大哥的话,她皱紧眉头,把我拉到一旁,忧心不已地说:“白帆,确实棘手得很,我以前也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对狗皮黄的毒液根本无从知晓,想解毒也爱莫能助。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任由毒素蔓延下去,最后毒发身亡;要么就截肢,砍断他们的腿,阻止毒液流进心脉之中……”
“当真无法可想了吗?”我心里一片乱麻,说道,“人肯定要救,失去一条腿总比丢了命强,只是不知道受伤的兄弟们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