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怪不为所动,带着孟老头走回到我们身边,将他扔在地上,不无嘲讽地说:“孟汉典,你的春秋大梦该醒了吧?快说,那些僬侥氏可曾告诉过你,白如烟遗物藏在何处?”
孟老头周身青光所剩无几,身体蜷缩起来,他新长出来的皮肤上全是伤痕,大概是被萨珊城中的幽冥之火给烧出来的。
无面怪尚未知晓白如烟遗物的真相,只管气势咄咄逼人地追问孟老头,自然问不出个其所以然。
我和白莲使者、方诗雅很有默契地沉默着,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我的目光始终看着那些僬侥氏,生怕他们又逃跑了。
孟老头挣扎着半躺半坐地撑起身体,神情一片凄凉,说道:“无相大师,我确实不知道白如烟遗物的下落,你何苦如此相逼?老夫此生只为了追求长生不死之术,至于什么人皮笔记,什么明教圣物,全不放在眼里!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无话可说了!”
“那这是什么地方,你总该知道吧?”无面怪仍旧不依不饶。
孟老头抬起眼皮,忽而发出夜枭一般的笑声:“这是剥皮道长的墓穴,你们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剥皮道长的墓穴?”无面怪和白莲使者异口同声,而后互相看着对方,显然都非常震惊。
“壁画上的内容一清二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孟老头身体虚弱,干脆又躺了下去,喘息着说,“我快要死了,索性说实话吧。白帆,其实我们长寿帮一直寻找的不是白如烟遗物,而是剥皮道长的墓穴!剥皮道长就是张三丰,传说他遗留下长生不死之术,故而我和兄长孟不凡多年奔波,四处打探他的墓穴。先前原以为墓穴在萨珊城中,后来发现却在鄱阳湖,所以才有了此次的行动……”
他说了这么许多话,一连咳嗽起来,血液从嘴角流出来,样子非常凄惨。
我忽而记起了一个细节,就是前不久的一个夜晚,船老大与我们打牌时曾经说过,三年前孟不凡就来过鄱阳湖,而且样貌改变了不少。
现在回想起来,我这才恍然大悟,三年前来到鄱阳湖探访的,才是真正的孟不凡。船老大其实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我们当时没有放在心上。
我将这件事情说了,问孟老头道:“孟不凡当初是不是发现了剥皮道长的墓穴?”
“兄长确实有所发现,奈何想要进入墓中,非得借助明王之手不可,故而三年前只能作罢。”孟老头长叹一声,“家兄死后,我苦苦寻觅转世明王,始终难以如愿。后来从世交马家打听到人皮笔记的隐秘,又听说朱老爷子想通过人皮笔记找到转世明王,故而才设计杀死了胡杨树的父亲,又取走人皮笔记献给朱老爷子,才终于找到你,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一切总算都有了个解释,孟老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杀害世交,当真可恶至极。
他在投靠朱老爷子之后,引诱众人进入了萨珊城,后来发现萨珊城并非三丰真人的墓穴所在,死里逃生后乔装成孟不凡的模样,又在鄱阳湖将我们耍得团团转。
我想起胡杨树说过,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乃是孟老头一手所为,就急切地问道:“孟汉典,我外祖父可是被你害死的?还有那些冤死的红衣死者,是不是你暗中杀害的?”
“红衣死者……哼,那可是明教的邪术,你说老夫一个人做得出来吗?”孟老头喷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说道,“这件事情,你还得……还得去问……你母亲……”
他还没说完,无面怪突然从手中甩出一颗黄色珠子,一下击打在孟老头天灵盖上。
孟老头眼睛一翻,就此死了,他那可怕的身体抖动一阵,顿时化作了一滩污浊腥臭的血水,在地上肆意横流。
就在孟老头即将说出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凶手时,无面怪突然出手,用一颗黄色珠子结果了他的性命。
谁也没有料到无面怪会骤然发难,因而来不及阻止,只见孟老头的身体化作一滩脓水,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众人一阵唏嘘,孟老头心心念念想要追寻长生不老,如今却落得个神形俱灭的下场,无异于一个笑话。
我却被他临死之际所说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他隐隐提到了我的母亲,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不管孟老头指认谁是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始作俑者,我都不会像现在这般震惊和迷茫,听他话中之意,所有事情似乎还牵扯到我的母亲。
可自有记忆以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对她一点印象也不曾留下。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外祖父一直告诉我,我的父母早就死了,死在了引起全国动荡不已的十年浩劫之中。
更何况外祖父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她怎么可能参与到杀害自己父亲的事情中来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是孟老头故意误导我?
但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孟老头能够坦白自己多年来的秘密,多半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反正迟早都是个死,他何故欺骗我呢?
我内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张冲不破的罗网之中,甚至开始怀疑起所有一切。
人皮笔记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牵扯进来?自从外祖父遇害之后,整整两年多了,我仍旧在迷雾中徘徊,想来真是心灰意冷。
方诗雅轻轻地拉住我的手,一言不发地与我并肩而立,她深情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关切的光芒。
我想起在戈壁土林中跟小张说过的那个故事,其实那是我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境,我小时候经常反复梦到一个女人割自己的肉,剜自己的眼睛。
外祖父曾对我说过,那个梦中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可他也仅仅点到为止,再问就会勃然大怒,至今我仍旧不知道母亲的任何事情,甚至连她的遗像都没有见过。
至于的我父亲,外祖父更是闭口不谈,仿佛那是一个忌讳。
这其中的隐情,白莲使者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世上还有人能解答我心中的疑问和迷惘吗?
我心里头的思绪翻江倒海,可其他人却不太留意孟老头的话,白莲使者自行走到小矮人们身前,又招手让众人走过去。
那些僬侥氏们挤在一起,神情极为惨淡和凄凉,身体簌簌发抖,低着脑袋等着我们的发落。
说来也奇怪,以往小矮人们遇见危险,或者斗不过我们的时候,就会选择逃跑。可现在他们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仍旧待在原地,似乎无路可走了。
“老朽真是愚笨哪!”白莲使者盯着身前的僬侥氏,叹息道,“我在岛上已有几百年了,今天才知道这些僬侥氏的真实任务,他们守护的不是娄妃之墓,而是三丰真人的墓穴。哎,枉自我聪明一世,终究还是被欺骗了!”
我听到此言,顿时醒悟过来,怪不得这些僬侥氏不逃跑了。我们此时就站在三丰真人的墓穴里头,他们任务失败,故而无处可逃。
还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这些小矮人世世代代守在鄱阳湖中,又可敬又可叹!
也只有三丰真人那般的奇人异士,才会寻到踪迹湮没的僬侥氏来替自己守墓。鄱阳湖古墓的秘密,到此算是彻底被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