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跑出几步之后,就迎上了飘荡过来的电网。那电网随即将黑子包裹起来,不再往前移动,黑子以血肉之躯替我们挡下了死神的脚步。
可我们却高兴不起来,心中充满了悲壮崇敬之感。我想起赵五爷拉黑子入伙之时,心中还对他有所成见,认为他身上江湖气息太浓,不利于革命行动。
而如今,就是这样一个黑道混混,反而体现出一种舍己救人的大无畏精神,怎不令人心存敬畏?
其实我们大可以像解救五爷一样,再将黑子从电网中拉出来。可一想到电网会随着眼球移动,众人只得皱着眉头默不作声,不牺牲一个人,大概这个难题就没完没了。
赵五爷与黑子的感情,一直非常深厚,他此时暴躁得如同一头野兽,眼睛里含着泪水,嘶声力竭地骂道:“格老子哟,黑子你个龟儿子,老子还想逍遥自在几年,谁要帮你照顾家人了?你快给老子滚出来啊,出来啊……”
我从未看见五爷如此伤痛欲绝,便搀拉拽住他,生怕他一时气血攻心,做出鲁莽的事情来。
老烟枪的一条命是黑子救下来的,他感慨要比众人深,只是一向伶牙俐齿的老烟枪,除了长叹一声,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子周身被电光萦绕着,大概过了几分钟,他缓缓伸长双臂,抬起头看向了空中的乌云。他的举动跟先前五爷和无生老母一模一样,显得非常虔诚。
我心里颇不是滋味,心想费了半天力气,又回到了原地,简直就像被涮了一道,心中的竟有些恼羞成怒。
多半所有的怪事,都得归咎与那一片诡异的乌云之上。我抬眼看向乌云,暗自细细观察,想要发现一些端倪,最好能将乌云驱散。
经过几番折腾,乌云舒展开来,在一片明亮的电光中,它已经严严实实地覆盖了上空。如果我猜得不错,整个深坑大概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住了。
无论是谁嘴里含着眼球,都会对乌云顶礼膜拜,难道其中别有隐情?
我忽而想起无面怪似乎曾经说过,无生老母原本要召唤出黑暗魔君,莫非所谓的黑暗魔君,便隐藏在乌云之中?再想起我们以前隐隐看见乌云中站立着一个人,我就不寒而栗起来。
黑暗魔君?他有何来头?不必多想,单听他的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众人聚集到了一起,大家心事重重,已经厌倦了这里的一切,也不知道我们会被困到何时?
很多人有意无意地看向无面怪,在这样令人绝望的恐怖环境之下,无面怪成为了我们的唯一指望。可无面怪只是扬着他那一张光溜溜的脸庞,不动不摇地观望着乌云。
就在我们有些茫然无措的时候,黑子突然发出一声呐喊。众人纷纷看过去,却见黑子大张着嘴巴,那眼球已然完全附着在他口腔里了。
只见黑子嘴里的眼球发出一道黑气,笔直地飞进乌云中去了。随即雷电骤然停歇,四周变得漆黑一片,犹如被泼上了墨水。
这种黑暗的景象似曾相识,我心头一紧,继而想起阻拦在大殿门口的那一片黑影,不由得大惊失色,难道这就是黑暗魔君来临了吗?
众人手中的手电变得氤氲模糊起来,我似乎感到头顶飘洒着什么东西,伸手一摸,举到手电下一看,却是黑色的灰烬!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种状况,大家知道黑灰的厉害,便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
就在我们快要崩溃的时候,却听有人尖锐地叫道:“快看,乌云里有东西!”
我急忙一看,只见乌云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似乎没有头颅。而就在人影旁边,竟然蹲坐着一头浑身血红的野狼!
那一片飘在空中的乌云,终于露出了异样。我们此刻能够清晰看见,乌云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无头人影,而在那人影旁边,赫然蹲坐着一匹血红色的野狼。
无需思考,众人立即就心头有数了,那野狼便是追击了我们一路的血狼!难道这家伙成仙了,为何能端坐在乌云之中?
最令人心有戚戚焉的,还是那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无头人影。这一片黑沉得化不开的乌云和血狼,我们都曾经遭遇过,因而惊慌一阵,都将心思和目光完全放在了无头人影之上。
那无头人影矗立在云头之上,身影巨大无比,就跟威风凛凛的天神一般!
我不由得嘀咕着,暗自想到,怎么又是无头人影?我们在覆船山中也曾遇见过尸妖韩山童,他当时就是无头人影,只是韩山童将自己的脑袋捧在了手里而已。
但与韩山童不同,我紧盯着那无头人影看了好一会,没能找见他的头颅。
这无头人影是鬼是妖?他来自何处?与无生老母又有什么关系?血狼为何会跟随在他身旁?
我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其他人也是如此,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空气似乎开始稀薄起来,我听着众人的呼吸非常急促粗重。
而且黑色灰烬还一个劲飘落,许多人索性将外套脱下来包在头上,遮挡住脸皮和脖子。
方诗雅轻轻碰了碰我,指着刑天说道:“白帆,刑天很急躁,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
我就着微弱的手电光看见刑天昂着脑袋,不住地吞吐着蛇信子,尾巴啪啪打在方诗雅手臂上,确实非常焦躁不安。
在这么压抑的氛围中,我觉得大家都快精神失常了,便急忙问道:“鞭王,都到这个时候了,快带着我们逃出此地吧!”
“往哪里逃?要逃也得知道路在哪里啊!”鞭王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头皮一麻,心中一寒,听鞭王的语气,他不像在说谎。这可就糟了,我和老烟枪先前还推断鞭王等人知道别的路径,没想到纯粹就是一厢情愿。
“鞭王,你说实话,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老烟枪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烬,一边急声问道。
鞭王仿佛不认识老烟枪一般,瞪眼说道:“说什么屁话,难道你们不是从湖里掉进来的吗?”
湖里,什么湖里?我懵住了,听鞭王言下之意,他们多半是从湖里坠进了深坑之中,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我细细深究,只听得一声狂吼,那一朵乌云渐渐降了下来。无头人影和血狼仿佛天神下凡,正不断往地面落了下来,最后竟稳稳地站立在了青铜桩子之中。
只可惜无头人影和血狼一落到地上,竟然连身影都隐去了。黑暗,无边的黑暗,犹如漩涡一般将我们卷在了其中。
所有手电光都只剩下一个通红的小点,仿佛一只只微小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甚至连萤火虫的光芒都比不上。就算近在咫尺,我们也无法看见彼此,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方位。
与此同时,我听见扑通一声,心中叫苦不迭,多半是黑子僵扑在地了。完了,黑子或许就此牺牲了,我忍不住流出两行热泪来。
黑暗中寂静无声,除了众人的呼吸声之外,半分响动也没有。鞭王吩咐手下举起武器,提防血狼暗中偷袭。
老烟枪慌忙阻止道:“鞭王,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可千万别开枪,万一打到人怎么办?”
老烟枪说得有道理,这种情况之下,压根就不能指望枪支了。难道我们就只能静静待着,像羊羔一般柔顺地等着屠刀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