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霖,我们刚才沉浸在下雨的喜悦之中,如今雨停风不止,才感到锥心刺骨的寒冷。
小张接收雨水的时候,我割下来几大块狼肉包裹好,我俩无事可做了,只得找个凹陷进去的地方挤在一处,浑身湿透地忍受着寒气的摧残。
小张将几个水壶中的雨水并到一起,竟然有大半壶,喜得我俩眉开眼笑。有了这半壶水,还有那几块狼肉,我们又能支撑好几天了。
经过与野狼一番伤精费神的较量,就算神仙也挨不住困乏,小张身子尚未恢复元气,因而很快就睡意连连。
我调整一下坐姿,找到一个勉强舒服的姿势,打着呵欠说:“睡吧,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帆哥,你刚才讲的故事肯定是真的!”小张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心想小张不是三岁孩子,看事情还是挺厉害的,正想着该怎样彻底将此事遮掩过去,却听见他很有规律的鼻息声,不禁哑然失笑。
我刚才讲的故事是真是假,恐怕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我决定从此守口如瓶。
朦朦胧胧睡了一夜,第二天的太阳照射在身上,我和小张都醒了过来。看着地上那头野狼不成形的尸体,我俩意味深长地看着彼此。
小张犹豫一会儿,央求道:“帆哥,我们生吃狼肉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去了吧?”
我点点头,诚挚地拍着小张的肩膀,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从此以后,我和小张的关系更为密切了,经历了此事,我俩都将彼此当成了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岩林经过短暂的暴雨冲刷,地皮非常泥泞,走几步就要打滑一下。我和小张互相搀扶着,走得异常困难艰辛,比平时更加消耗体力。
距离我们杀死饿狼已经过去了两天,岩林中再没出现险情。我和小张像两个孤魂野鬼,仿佛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在苍茫的天地间游荡。
野狼肉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巴掌大的一块,水壶中的水也所剩无几。
要命的是暴雨过后,就是灼热难耐的晴天,头顶上的大太阳似乎要爆炸了,脚底蒸腾着暑气。
酷热难当,避无可避,我们身上凝结着一层细细的盐粒,非常不舒服。
因为有水和狼肉,小张的身体要比以前好得多,这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我自己还挺得住,有时候难免暗自纳闷,为何我竟会比军人出身的小张扛得住?
这一晚,我们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歇脚,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面对着未知的渺茫的前景,还有浩瀚的星辰,我们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关键是我俩体力透支得差不多了,天一亮就开始走路,未曾歇息片刻。
我脱下破烂的鞋子,看着脚上可怕的血泡,却听见小张含混地呻吟了一下。小张眼睛半睁半闭,嘴唇上全是裂开的皮,沾染上沙尘以后,更加触目惊心。
我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立即被烫了一下,不由得心头一紧,没想到小张已经烧到了这个地步,急忙将水壶打开凑到他嘴边。
小张用手挡住水壶,眼神无关地对我说:“帆哥,我恐怕走不出了,这点水还是留给你吧……”
“你说什么傻话!”我推开小张的手臂,用力给他灌下去一口水,“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小张,你听我说,再也不能有这种念头了,知道吗?要不我怎么跟老烟枪交代?”
听到我提起老烟枪,小张眼睛一亮,喝下去一口水后,说道:“帆哥,你也喝啊!”
我将水壶举到嘴唇上,稍稍润了一下,装作喝下去一大口水的样子。
稍稍犹豫一下,我将最后的狼肉拿出来,咬牙说:“小张,这是最后的狼肉,我们也不用节省了,干脆吃完补充好体力,明天做最后的一搏!能不能走出去,就看天意了。”
我们分完狼肉,默默地吃着。这狼肉已经开始发臭,但我们连手指头都舔得干干净净,多吃一点,就意味着明天多有一份力气。
这一夜,我很晚才睡着,心里想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奇怪的是,我再也没梦见朱婷,反而在梦中好几次看见方诗雅冰冷的面庞。
天刚亮,我就被小张叫醒了,他似乎好了许多,满面红光地叫道:“帆哥,你快看,原来我们已经走到岩林边缘啦!”
我将信将疑,生怕小张高烧不退说起了胡话,待站起来往前面一看,不禁又惊又喜。
只见前方一片黄沙,茫无边际地延展到天边。黄沙万里,白云飘荡,我们果然走出了岩林!
昨晚天色黑沉,我和小张实在太累,因而没仔细观察环境,才不知道状况。这大概也算得上一份惊喜了,就在我们绝望万分的时候,老天爷终于开恩了!
我和小张二话不说,欢呼着冲出岩林,一下子扑在柔软的沙丘上,就像鸟儿冲破了樊笼,重新回到了广阔的天空中。
我站在沙丘上举目四望,天地间只剩下一抹耀眼的黄色,无边无际,苍凉壮阔。回头看向岩林,仍能感受到一股阴森可怕的气息。
小张笑得跟个孩子似的,他跪在沙地上,抬头喊道:“我们出来啦,我们出来啦!”
可惜我俩没高兴得太久,随即就意识到了,接下来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是不可逾越的险境。
虽然沙漠相比岩林开阔多了,视野不受阻碍,氛围也不是那么的压抑,但带给我们的挑战仍旧一样。
首先就是食物和水源,没有胡杨树带路,我们还真不知该去什么地方补充。其次萨珊确切的地理位置在哪里,也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就是老烟枪等人自始至终没见踪影,胡杨树他们也不知身在何方。总而言之,我和小张刚逃出魔鬼老巢,又跳进了水深火热的地狱。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形势,对小张说道:“如果我们不行动,就等于坐以待毙。要是赶到萨珊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而且有可能在那里等到老烟枪他们。”
小张想了一会儿,也没别的意见,便低头去看指南针。
出了岩林,指南针恢复了正常,我和小张同心协力找准西北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赶路。
在沙漠里行走,脚上就特别吃力,沙子一个劲往鞋子里钻,硌得人脚底生疼。
好在我们有所准备,从背包中取出长筒靴穿上,用将裤腿别在里面,多少能挡住一些沙子。
走了半天,我们兴奋的心情已然冷却,又像在岩林中一样,只管埋头机械地走着。支配我们身体的,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意志力,还有一丝找到萨珊的希望。
快到正午时分,我浑身汗津津的,开始有些中暑的征兆了。小张拖着双腿,身子歪歪斜斜,突然从脚下的沙丘上滚了下去。
我急忙冲下去,被扬起的沙尘呛了几下,总算抓住小张,却见他满脸沙子,眯着眼睛看着我。
“小张,还能坚持吗?”我帮他擦着脸,急切地问道。
小张还没回答我,远处却传来一声激动地喊叫:“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见老烟枪带着三四个人从一座沙丘上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