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树说到这里,眼睛里泛着冷光,扫视着我们说:“你们可别以为我在编瞎话,这种传闻由来已久,不由得人不信!反正我每次带人进入沙漠,都会祭奠骷髅大王,这才活到了今天。懂了吧?”
我听得惊心动魄,脑袋里还能想象出当年那些土匪被砍去脑袋的惨烈景象,风从石梁上吹过,便有些心惊胆战。
举目往四下里一看,星空下的骷髅头岭阴森无比,让人毛骨悚然。我甚至臆想连篇,石梁上的那些骷髅头会不会突然跳起来?
其他人跟我差不多,两只眼睛不住往四周警惕地瞄着,而后挪动一下身体,互相挤在一处。
就连赵五爷,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已经消减不少,一连说这些土匪虽然死得惨,但一直阴魂不散,未免太心胸狭隘了。
李神棍辩解道:“五爷,这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汉代儒家常说天人感应,人有怨气发散不出去,就会在天地间弥留激荡,进而酿出祸患!尤其是那些生前称雄一方的人物,死后多半要化作厉鬼,说来说去,还是留恋活着时的威风日子哪!”
“李老板,听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中,五爷最有可能变成厉鬼了!”老烟枪打趣道,继而问胡杨树,“马先生,我别的不太懂,但对行军打仗还有些心得。这一道石梁地势也不险要,而且所处位置距离县城也不远,要说在这里安营扎寨当土匪,这不是等着被动挨打吗?”
胡杨树眼睛了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嘴巴抖动几下,支支吾吾说道:“我哪里知道呢?我又没当过土匪,或许他们还有别的老巢,懂了吧?”
我忽然想起血狼来,就问道:“马先生,你说血狼是魔鬼的使者,那魔鬼便是指骷髅大王了吧?”
“不不不!”胡杨树急急晃着脑袋,断然否定道,“魔鬼是魔鬼,骷髅大王是骷髅大王,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懂了吧?”
我哪里懂得了,愈发糊涂了,依照胡杨树所说,魔鬼与骷髅大王毫不沾边,各自为阵。这戈壁滩中,岂不是有两种邪恶的力量了?
老烟枪接过话茬,问道:“马先生,长夜漫漫,我们也睡不着,倒不如讲一讲血狼的事情吧。”
胡杨树却霍然起身,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而后自行走到骆驼旁睡下了。
“狗日嘞,就只会故弄玄虚瞎摆谱,老和尚念经文,多半就是乱哼哼!”赵五爷不满地骂了一句。
众人也觉得很是无趣,本来好奇心都被勾上来了,胡杨树偏偏装模作样不往下说,怎不让人恼火呢?
老烟枪随即让我们睡下去,特意叮嘱小张道:“晚上守夜警醒一些,我担心血狼还潜伏在附近,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鸣枪!”
我躺着冷冰冰硬邦邦的石梁上,翻个身就看见骇人的骷髅头,更加难以入睡。思来想去,骷髅大王一事,尚且就当做无稽之谈,不必放在心上。
只有血狼倒是确实存在,而且它如此残忍诡异,才是我们的心头之患。
可惜茫茫戈壁,血狼神出鬼没,我们处于被动局面,因而只能小心防范,除此别无他法了。
我抬眼看见小张怀抱着枪杆,腰板挺得很直地坐在火堆旁,便爬起来过去与他作伴。
小张此刻已经不像以前腼腆拘谨,主动跟我说道:“帆哥,你相信向导讲的故事吗?”
我反问他信不信,小张摇摇头,说道:“连长告诉我,世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要是有,也是人心作祟!”
我一听就笑了,老烟枪说这种话,还真是与他革命军人的身份相符合。
一夜无事,就是气温极低,众人睡得不太安稳。我隐隐听见五爷睡梦中咒骂不断,大概又梦见跟胡杨树吵架了。
等第一缕阳光洒在石梁上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得出大家实在无心继续睡觉了。
随即却传来阵阵惊呼,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阳光的照射下,石梁似乎正在翻滚起来。
太阳初升,在橘红色的光芒映照中,骷髅头岭似乎动了起来,仿佛就要从戈壁中腾飞而起。
胡杨树扑通跪了下去,合掌叫道:“骷髅大王显灵啦!”
众人很是惊慌,连东西都懒得收拾,呼喊着就要奔下石梁去。
还是老烟枪机警,大声制止我们道:“不要慌,脚下地面并没有震动,会不会是一种幻象?”
我们瞬间回味过来,确实如老烟枪所说,眼前的石梁看上去正在翻腾不止,可却没有震动,我们也站得稳稳当当。
我凝目细视,终于发现的其中端倪,原来是那些骷髅头在光线的折射下,似乎比先前大了许多,而后凸出来,又凹下去,就像波浪在层层涌动。
随着太阳跳出地平线,方才诡异的情形立时消失殆尽,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骷髅头岭一如往常地沉寂着,通体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孤寂傲岸,却再无别的古怪了。
众人面面相觑,又喜又疑,喜的是刚才虚惊一场,疑的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景象。难不成真是骷髅大王显灵了?
赵五爷方才看得很清楚,此刻犹自惊魂未定,问我道:“大学生,这些骷髅头为啥子会跳动嘛?难道它们吸食了阳气,所以要复活啦?日他仙人板板,真是怪事!”
我否定五爷道:“这大概是光线作用,可能太阳在地平线下时,照在骷髅头岭上的入射角和折射角产生了偏差,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形,跟阳气没什么关系。要不这些骷髅头只会随着阳光的强盛,更加波动起来,哪会平静下去呢?”
方诗雅如有所悟地补充道:“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在盛夏烈日炎炎的时候,远远地看村庄中的屋顶,那些瓦片似乎笼罩在虚影里,跟这种情形差不多!”
李神棍也附和道:“两位年轻人说得很有道理,多半就是光线在作怪,这种情况在戈壁沙漠中纯属正常。不过,老夫还是觉得,骷髅头岭之所以能出现这般诡异的事情,恐怕有人刻意安排吧?”
我明白李神棍的意思,刚才的情况绝非巧合,也就是说,在石梁上凿出骷髅头的人,曾做过精密的计算,从而导演了这一幕。
不管是何人,他一定是一个精通天文地理,而且对光学很有心得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是独眼秃鹫那样嗜杀成性的土匪,多半另有其人。
赵五爷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见我们言之凿凿,又很是淡定,也就不再理会,一叠声嚷着快些离开此地。
只有胡杨树尚自坚称先前那一幕就是骷髅大王显灵,还说我们献祭鲜血的举动感动了骷髅大王,因而他这是要降福于众人。
赵五爷一心跟胡杨树杠上了,眉毛一挑,反驳道:“谁知道他龟儿子安的啥子心肠?老子不求他降福,只希望他不要暗中捣鬼就阿弥陀佛喽!”
此话一出,他俩顿时又像斗鸡一般,横眉竖眼地瞧着彼此,恨不能狠揍对方一顿。
我们劝开他二人,将包裹收拾完毕,就此沿着一条由过往商客踩踏而出的小道下了石梁。众人一心想要快速离开骷髅头岭,因而途中倒没什么波折,也算得上齐心协力。
翻过骷髅头岭,四野景象更加荒凉起来,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连芨芨草和骆驼刺都难得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