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五爷,我不是有意的!”我难过地道歉着,随即心平气和地讲起了道理,“五爷啊,老烟枪说的没错,我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怎么能随便怀疑起出生入死的同志们呢?再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大观园的衰败,不就是先自抄家乱起来的吗?”
赵五爷扭过头去,气愤难平地叫道:“老子不晓得大观园,只晓得镇妖塔!大学生,你来说,要是塔没了,咱们是不是白忙活啦?日他仙人板板,到嘴的鸭子还飞喽,你们清高可以不在乎钱,但老子在乎!老子婆娘跑了,儿子死了,不趁着现在挣几个养老钱,以后喝西北风吗?到时候一把老骨头,抢屎吃都会被狗给撞倒,你们让老子啷个办?”
赵五爷虽然语气很不友好,但他说的也无可厚非,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因而众人渐渐平复下心中的怨气,转而叹息几声,表示谅解了五爷。
老烟枪走到五爷身前,诚恳地向他道了歉,而后说道:“五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镇妖塔找回来的!但我向你保证,镇妖塔决不再我们手里,肯定是昨晚家中进了贼啦。”
老烟枪倒是提醒了我们,昨夜众人睡得很死,而且戒备之心也早就松弛下来,要说家中进了贼,还真有这种可能。
但倘若是一般的小蟊贼也就罢了,按理说贼不走空,盗走玉塔正在情理之中。可《密函通秘》内容虽然惊世骇俗,可在外行人眼里,那就是两卷薄薄的废纸,小蟊贼不可能识货的。
想到这里,我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方诗雅已经开了口:“五爷,烟枪大哥,你们也别恼了。我思来想去,只有我哥哥……只有他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拿走了。”
众人沉默不语,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其实经方才一闹,所有人也都反应过来了,镇妖塔和《密函通秘》多半就是被方诗尧潜回来盗走的。
碍着族长的脸面,我们都不忍心开口。族长长叹一声,跺脚骂道:“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
我和老烟枪立马劝慰了族长几句,让方诗雅扶着他进房休息。族长一离开,五爷就急催我们快去追方诗尧,不能让他得逞了。
老烟枪摆摆手说道:“晚啦!五爷,已经晚啦!我们耽误的时间够久了,方诗尧对村子地形又非常熟悉,恐怕现在早就去到海宁市了,等我们追到市里,谁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呢?”
“狗日嘞,难道就这样自认倒霉了嚒?”赵五爷扫视着我们,眼里一片焦急之色。
老烟枪沉思一会儿,坚定地说道:“反动派想要高枕无忧,那就是痴人做梦!这样吧,我得先去向组织汇报此事,又该动用组织力量的时候了。你们就留在村子里,谁也不许离开,明白吗?”
众人没了头绪,也只得依靠老烟枪了。我叮嘱老烟枪道:“镇妖塔还在其次,关键是《玉函通秘》,我该有了一点眉目,现在又被打断了……”
“说啥子屁话,镇妖塔也关键,也重要!”赵五爷没等我说完,便插话道。
老烟枪神色严肃地说:“同志们,又到考验我们的革命意志的时候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白帆,我劝你要做好两手准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你这几天趁着记忆还牢靠的时候,赶快把《玉函通秘》默写出来。哎,同志们,好自珍重!”
老烟枪向族长道别之后,便带着小张匆匆离开了十祖坡,前去与组织联系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赵五爷和李神棍终日里唉声叹气,常常结伴到村口,眼巴巴地翘首等待着老烟枪带回好消息来。
我则熬了两个通宵,将《玉函通秘》默写出来,已经是心力交瘁,形容消瘦了。族长身体日渐衰颓下去,方诗雅忙着照顾族长,也是焦头烂额至极。
谁能想得到,从采石矶活着出来,却一点也不得轻松!
我有时站在庭院中,看着苍翠的梨树,不免心神不定,总觉得人生这般活法,究竟所为何来?
人生易老天难老,匆匆已到五月中旬,十祖坡上飘满了槐花的清香。整个村庄笼罩在沁人心脾的香气中,孩童们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洒遍每一个角落。
要是在大学里,每逢这样的良辰美景,我总要尽情欣赏一番,说不定还要写诗呢!可而今我只觉得兴味阑珊,终日萧索枯坐。
老烟枪和小张一去将近一月有余,至今还未转回;族长还在病中,更让人忧心的是,他渐渐精神消沉下去,恐怕一时之间难以恢复元气了。
赵五爷和李神棍终于找到了消磨时光的事情,他俩整天到村外闲游浪荡,四处去查勘风水,还说发现了几处大墓。
方诗雅倒有意无意地跟我说过几次,等有时间带我到后山上赏花,还告诉我后山有一大片果园,果子也快成熟了。但她忙得脚不沾地,说过之后也就抛在了脑后。
没人陪我赏景,我只得沉下心来,一头栽进《玉函通秘》之中去了。
这《玉函通秘》太过于深奥,我常常不解其意,生怕是自己在默写时出了错,因而更耗费心神。
族长身体欠安,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轻易去打扰他。更何况族长对《玉函通秘》也一无所知,对我的帮助可谓微乎其微。
我已经将两卷《玉函通秘》牢记在心,为了避免再出意外,因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两卷稿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自此每天天还没大亮,我就起床到竹林里去打坐修炼。方诗雅给了我克制青蛇的丹药,因而倒不必担心被蛇咬到。
约莫过了十多天,我竟然摸到了一些门道,渐渐沉迷下去,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来是《玉函通秘》上的法术十分高深,我没有学道的基础,只能依靠自己参悟;二来是我总担心自己背错记错,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起来,因而修炼得异常艰难和缓慢。
我参悟不透《玉函通秘》的时候,就躺在竹林中,听着飒飒风声,看着眼前一片绿色,脑海中却将采石矶之行重新回顾了一遍,将前因后果想了个大概。
当年白如烟死时,将人皮笔记一分为四,让蒯富分别藏在四个地方,其中一份就藏进了秦始皇镇妖塔中。
很明显,蒯富故技重施,就像改造韩山童之墓一样,也将镇妖塔进行了一番改造。
极有可能,赤乌龙、三足金牛和鲤鱼精便是他的杰作,而黄鼠狼群,可能一半出于自愿,一半受到了强迫,留在采石矶看守镇妖塔。
至于老大爷、女鬼和那个喷沙怪,则是横生枝节,恐怕连蒯富也没能预料到。这只是插曲而已,就像覆船山之行,遇到无余夫人夺墓一般。
但我还有几个疑问一时无法解开,首先是泉林真人是否还活在世上,要是他还活着,如今会在什么地方呢?
其次是老大爷告诉我们,我们经历了一场历代明王残存的意识构成的梦境,那么,这些意识又是怎样被保存下来的?
还有一点,在梦境中揭示的末日景象,当真确有其事吗?会不会在今后的哪一天,突然降临到真实的世界中呢?
这几个疑问,经常让我无比困惑,但目前还不能解开,只得寄希望于将来了。
这一日,我起了个大早,刚洗漱完毕,还没得及吃早餐,却见五爷和李神棍一同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