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这个人,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有几根花花肠子,看见他一脸坏笑,我就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就在这时候,前边桥墩旁光亮晃动,我见老烟枪和方诗尧游弋在那里,便接连晃了几下脑袋,好让探照灯的光芒引起他们的注意。
果不其然,老烟枪举起手臂摆动几下,而后又朝身后指了指,最后竖起食指上下动着。
我瞬间就明白了,老烟枪先是告知我他们安然无恙,他往后指自然是要表明,小张和李神棍就在后面的桥墩旁。
我放下心来,再琢磨老烟枪最后一个动作,突然领悟到,他的意思是要让我们顺着桥墩爬到桥面上去!
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我有些惭愧,为何自己没想到呢?爬到桥面上去,自然要比依靠桥墩稳住身体轻松得多,要是桥面露在水面上,那简直就求之不得。
我将老烟枪的指令比划着告知五爷,他听明白以后,当即点头赞成。由于我们身处水中,可以凭借浮力往上游,因而不多时就到了桥墩顶头。
令人欢欣鼓舞的是,桥墩最上面约有三四公分露出水面,这就意味着桥面并没有被水流给淹没了。我们脑袋才探出水面,不觉一阵畅快,压抑之感瞬间荡然无存了。
水面上的流速要缓得多,方诗雅无需依靠我的帮助,她立即从我身体上下来,一个人远远地游开了。她装作在打量四周情形的样子,对五爷我俩睬也不睬。
我熟知她的脾气性格,也就不放在心上,专心查看起桥梁情形。这桥梁横压在我们头顶,一块块平整的巨石板结合得很严密,受到水气的侵蚀,石板上苔藓横生,而且湿漉漉的。
我游到桥梁外侧,伸出手去就能够到栏杆,便急忙招呼五爷和方诗雅。我们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翻身上了桥梁,不免四仰八叉地躺着桥面上休息。
不一会儿,等老烟枪他们也都上了桥面,众人相视一笑,心里的石头总算有了着落。老烟枪第一件事就是点上香烟,美美地过了一回瘾,又询问大家有没有受伤。
我检视一遍身体,除了手掌磨破了皮,倒也没有大碍。其他人的情况也是如此,我们怀着庆幸地心情,都站起来扶着栏杆朝四周眺望。
四下里一片漆黑,就着灯光,只见桥下水波涟涟,一条宽阔的河流赫然出现在脚下。这河流隐在黑暗之中,一眼难以看到对岸,目力所至之处,唯见波浪翻旋,泡沫滚动。
我们最后只得将目光收回来,重新关注起脚下的桥梁来。这桥梁原是一座石桥,桥面虽然平整,但看得出来,显然人迹罕至,桥上的石板表面还有些粗粝。
这座桥很是坚固,自不必担心会猝然倒塌。我见栏杆上雕龙画凤,像是古代事物,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是一座古桥?只是它建造于何时,又是出自谁人之手,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看出来。
我凑到栏杆前,仔细观察那些花纹图案,猛然间见一处画着一条赤黑色鲤鱼,它旁边竟然也跪着一只庞大的黄鼠狼画像!
再次见到这古怪的鲤鱼和黄鼠狼,我更为惶惑了,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中国古代建筑上的图案画像,一般都有其内在的涵义,要么表示吉祥之意,要么就是些特定的神话传说。可谁见过用长着蛇尾的鲤鱼和黄鼠狼来作为图腾的呢?
先不说长着蛇尾巴的鲤鱼透着邪恶之气,单是黄鼠狼这种动物,在中国文化里,一直都是遭到贬斥和厌恶,绝不会受到人们的崇拜的。
只需看一看这两幅简简单单的图画,我便觉得这座桥梁很有些古怪。正在惊疑不定时,却听李神棍哑着嗓子说:“诸位老板,老夫好像看出来点门道了,这座桥我们似乎曾经遇见过……”
我们一听就炸毛了,一路走来,哪里见过什么桥梁了?李神棍不会是老眼昏花吧?就在大家不以为然的时候,我猛然惊醒了,老天爷,李神棍说得不会就是锁溪桥吧?
我慌忙抬眼重又打量这座桥梁,果然越看越觉得心慌,它与记忆中的锁溪桥还真是一模一样,半分不差啊!
老烟枪也想到了,他摸着络腮胡子,眉头拧成疙瘩,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沉闷地问道:“锁溪桥,这么说我们又走回去了?”
他此言一出,大概连自己也不相信,随即摇头补充道:“不可能,锁溪桥不是在地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赤乌井之下呢?”
方诗尧显出一副洞若观火的样子,故作轻松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大概当初建造锁溪桥的工匠们,又在这条地下河上仿造了一座而已。锁溪桥在地面,这座桥则藏在地底,算得上一阴一阳……”
“你说什么?我的妈呀……“李神棍突然跳了起来,极为鲁莽地打断方诗尧的话,而后毛毛躁躁在桥上一阵狂奔。
他疯了似的举动唬住了众人,等我们回过神,李神棍已经跑出好远。我们担心他出事,赶快追了过去,却见他木头似的站在一块石碑前。
那石碑矗立在桥中央,十分不符合常理。但我们来不及细究,一心只放在李神棍身上,如今见他失魂落魄,身体如同筛糠一般哆嗦着,便都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只见李神棍面对着那石碑怔怔出神,眼睛里弥漫着巨大的恐惧。老烟枪吩咐小张护住李神棍,将他拖离石碑。
我趁此机会往石碑看去,只见碑顶盘踞着一条赤黑色的鲤鱼,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仿佛正对着苍天长啸。碑身上凿出三个雄浑的大字,却是“锁仙桥”!
原来脚下这座石桥叫做“锁仙桥”,名字听上去倒还有些霸气脱俗。锁仙桥与锁溪桥在造型上一般无二,名字又仅一字之差,显然它们二者之间必有很深的联系。
单从造型结构来看,这是中国典型的石板桥,出现的年代很早了。我们在覆船山妖墓中看见的那座石拱桥,建造难度要比锁仙桥更大,但从诡异程度来说,还是锁仙桥略胜一筹。
首先锁仙桥中央树碑,便是一桩怪事。众所周知,中国古代的工匠们喜欢在桥头树碑,用来标明桥的名称或者兴建者的功绩。将石碑安放在桥梁中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很显然,当初设计这座锁仙桥之时,设计者便没有在上面行车走马的打算。因为桥中央的石碑,已然将桥面占去大半,仅能容人侧身通过了。
这一点倒还容易想明白,锁仙桥本身就建在幽暗的地下,除非有鬼,谁会在上面奔驰呢?不过这样一想,我还真有些害怕,会不会赤乌井之下,也有阴兵之类的鬼物存在?
另外便是高踞在碑顶上的赤黑色鲤鱼,也让我不寒而栗。这是我们第二次见到这鲤鱼雕像了,它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我觉得有一团迷雾正向我们笼罩下来,但愿迷雾背后隐藏着的东西,对我们不会有什么伤害。何况我们来到采石矶,除了找寻跟人皮笔记有关的东西之外,压根就不想横生枝节。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朝老烟枪使个眼色,希望他快些催促众人离开此地。
老烟枪会意,清清嗓子说:“我说同志们,咱们又不是神仙,何必干站在锁仙桥上耽误时间呢?无产阶革命战士的首要任务,还是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至于锁仙桥,就当路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