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阿瓜叙述之中,白如烟被称为了仙姑。但白如烟当年曾在枫树林帮助过朱元璋,必定确有其事,至于其间细节,则很难推测了。
依据白如烟的留下来的文字,还有她抄录的相思曲,我还是大致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大概朱元璋当年被蒙古兵追击时,一路逃亡,来到了覆船山中。可能军队遇见了韩山童阴兵,故而才进退不得,被蒙古军追上并打了败仗。
就在危急时刻,白如烟出手相救,朱元璋得以死里逃生。而白如烟呢,则芳心暗许,爱慕上了朱元璋。
这种美人爱英雄的心理,倒也说得通。我暗地里猜想,可能朱元璋对白如烟也动过感情,否则白如烟的遗书,不会写得这般缠绵悱恻,而又凄凉苦楚。
我想故事大致如此,八九不离十,只是有一点疑惑,却百思不得其解了。
白如烟在文中说过,她不顾教规出手相救。那么,她提到的教规属于什么教派呢?而且从她引用的曲子来看,应该还别有深意。
我将这疑惑说出来,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
赵五爷一提到女人,花花肠子最多,胸有成竹地嚷道:“男欢女爱,是个人都会有这种心思。我看那白如烟小娘子,肯定是个尼姑,想爱又不能爱!对,日他仙人板板,小尼姑动了凡心,恰好朱元璋又当过和尚,配得很噻!”
我们被他一席话说得哭笑不得,赵五爷瞪着眼睛,数落我们太没有想象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方诗雅却开了口,头头是道地说:“白如烟不是尼姑,但也跟尼姑差不多。她肯定是明教中人,而且在教中地位极高,所以才会有这方面的顾忌!”
我一听就有些了然,慌忙问族长道:“你们对明教研究得很深,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明教虽然是个地下组织,不过也没有明令禁止教中女性不得结婚。”族长赞许地看了方诗雅一眼,接着解释说,“不过诗雅所说还真有根据,我记得明教中有圣女一职。这圣女确实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更不许私定终身。”
原来明教中的圣女,历来由具有明王血脉的处丨女丨担任,象征着纯洁无暇的光明世界。所以一个女人被选作明教圣女,既有万众瞩目的光环,也有不为人知的酸楚。
方诗雅同为女人,对白如烟的心境自然比我们体会得要深,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气,似乎挺为白如烟感到惋惜。
我一门心思放在解读这些文字之上,听族长说了这么多,心中豁然开朗。再联想到覆船山中遇到的种种奇异之事,也倾向于认为白如烟就是当时的明教圣女。
她引用徐再思的曲子,开头一句便是“平生不会相思”,既透露出她是元末明初之人,也道出了她心中的苦楚。
平生不会相思,其实可以理解成,不是不会而是不能!圣人有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但凡生而为人,谁还没有七情六欲呢?
但白如烟在遇见朱元璋之前,却不知相思为何物,她一定苦苦压抑住自己作为正常人的情感和心思。
而一旦与朱元璋邂逅,她再也克制不住了,将自己的身份和教规抛到九霄之外。可想而知,白如烟当年一定爱得极为深沉热烈!
正所谓忆当年,初相逢,一切情根都深种!惟其如此,隔着几百年的历史烟云,白如烟短短的几句话,才能彻底将我们给打动了。
只是从她留下来的文字中,我隐隐读出来,她后来并没能如愿以偿,没能与朱元璋白头偕老。一句“枫叶红时,当是吾心泣血”,里头一定隐藏着许多凄美寂寞的心事。
白如烟大概抱着遗憾死去,我免不了为她叹息。众人到了此时,心情都与我一样,就连赵五爷也在痴痴发呆,或许想起了他的妻子了吧。
不过伤感归伤感,我还是无法弄明白,这与人皮笔记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难道就为了揭露白如烟的爱情故事吗?
我们反复推敲白如烟遗留下来的文字,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嚼透了,再也不能从中得到任何信息。
关键在于,我们虽然知晓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却毫无用处。人皮笔记的秘密,仍旧破解不了,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让我们难受至极。
最后,我们只得寄希望于那一册《玉函通秘》了。但《玉函通秘》天书一般,文字诘屈聱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读懂的。
夜色凉如水,众人都有些困怠了。族长便将《玉函通秘》交由老烟枪保管,而后安排我们就寝。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们分工协作,加快步伐破解人皮笔记。老烟枪和族长一商量,就决定今年大家都在方家过年。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半个多月,老烟枪叮嘱我和五爷好生留在此处,他则星夜兼程,赶回部队去汇报工作。
我和五爷如今都成了孤家寡人,家乡已无亲人牵挂,再加上生怕无面怪等人暗中追杀,故而也都打消了回乡过年的念头。
在老烟枪出发之前,我把在妖墓中看见的那些古怪文字默写出来,由他带去跟相关专家破译。同时还央求他,不要忘了阿瓜他们村子中的那些人。
老烟枪满口答应着,随手也把青铜铎带走了。这青铜铎是我们覆船山之行带出来的唯一事物,赵五爷便有些舍不得。
老烟枪则告诉五爷,他认识一个古董商,想要把青铜铎倒卖出去。赵五爷这才悻悻然答应了,还不放心地再三叮咛,不许老烟枪私吞大家的卖命钱。
等老烟枪一走,我便整日和族长躲在书房中,抓紧时间解读《玉函通秘》。虽然每天一读就是十多个小时,十分枯燥乏味,但比起覆船山中的生死历险来,倒也还算轻松悠闲。
赵五爷帮不上什么忙,终日在村中闲游浪荡,不是和老大爷胡吹海侃,就是与一众汉子去竹林中训练青蛇。方诗尧兄妹为了准备年货,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很少能看见他们的人影。
眼见着年关将至,村中的年味儿也越来越浓。村民们家家户户宰杀年猪,我和五爷吃了个脑满肠肥,竟比先前胖了许多。
族长因为这几日要带领村民们祭拜先祖,故而便停下了解读《玉函通秘》的工作。方氏家族由于历史原因,祭祀祖先的活动非常隆重庄严,而且接连持续了三天。
我在这三天里算是大饱眼福,得以亲眼目睹了许多早已失传了的古老习俗,更加对方氏家族多了一些好感和崇敬。
这几天里,我的心情一直还算高兴,没有什么杂务打扰,难得的逍遥自在。只是有一晚突然梦见了那一只眼睛,搞得我沮丧不安了好一阵子。
我本来已经将它忘却了,没想到此时又梦到,心头老大不自在。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法搞清楚这眼睛的来历,也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心里实在忐忑不安。
但我不想扫兴,故而没有将这梦境告诉任何人,表面上仍旧装作若无其事。方诗雅心思无比细腻,似乎发现了些端倪,接连追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都被我给敷衍过去了。
腊月二十五,老烟枪总算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回到部队,将工作进展汇报以后,得到了027高层领导的充分肯定,鼓励我们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