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白发魔女”就解答了这个问题。
“由于三岁那年的事情,我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包括我自己在内,但年纪越大,症状就变得越发明显。”
严道森点头:“失忆是其中的一种表现吗?”
“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记得很多事情,但越往后来,记得的东西越少。甚至就连父母的脸、熟悉的英文单词,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开始遗忘……我现在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严道森想到了一种病——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ptsd),这种病是指个体面临异常强烈的精神应激后较迟发生的一类应激相关障碍。也是所有应激相关障碍中临床症状严重、预后不良、并可能存在脑损害的应激障碍。它的主要表现是曾经经历的创伤性体验会反复地闯入患者的梦或者意识中,使得患者反复地进入焦虑状态,以及回避任何能引起此创伤性记忆的场景,患者因此而反复地经历心理重创,严重影响个人的社会生活能力。古代人多将之称为惊悸、癫病或郁病。
严道森问:“最早的一次发病,是在枪击事件后当时发作的,还是在几个礼拜之后才开始出现的?”
“是在四个月之后。”
严道森点头:“这么看来,应该是慢性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由美国精神医学学会出版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iv)中,根据疾病的严重程度,将创伤后应激障碍分为急性型、慢性型以及迟发型三个类型。急性型的病程一般是在刺激性事件发生后三个月以内,慢性型的是在事件发生后的三个月以上,迟发型的是在事件发生后的六个月以上。
严道森的表情越发凝重。对方的话虽然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也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了一些判断——对方身上的情况较为复杂,单凭自己甚至可能无法控制。
隔壁的杨森此时还处于狂喜状态,他认为,这位“白发魔女”是黑老大女儿的消息,已经足够让自己立下大功一件。
“快!把这件事通知上级领导,还有市公丨安丨局的人,咱们这边马上就能掏出重要情报!”
许然正坐在前往对弈山的直升飞机上,当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非常振奋。
曲厉也收到了消息,但她的反应就显得相对平和一些:“鉴于该名女囚犯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目前我们还不能肯定她说的是真是假,需要由严道森做出判断。”
“嗯。”许然表面上同意,心里却不以为然,他现在急于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而“白发魔女”在他面前似乎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把“白发魔女”说出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并顺着它们去寻找黑市组织内的重要成员。
在对弈山的山路上,一辆陈旧的桑塔纳轿车出现了。
一般人是不会把自家轿车开上这种山路的——路面崎岖狭窄不说,光是在行进中被轮胎刨起来的石子,都有可能对车身造成损坏。一遇到下雨或者下雪天气,路面就变成了“鬼见愁”,除了要有艺高人胆大的熟练司机之外,还必须要配备具有一定越野性能的汽车。
这辆桑塔纳的前风挡玻璃已经破损,后视镜也少了一个,在这么坎坷的路上艰难攀登,实属不易。但开车的人似乎并不在乎,他还想把车速提得更高一些。
这开车的人正是郑邱瑞。
郑邱瑞计算了一下时间,他被扣在派出所差不多有四个钟头,如果骑的是那辆经过黑市组织改装过的摩托车,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山上了——说不定还已经完成了刺杀任务,正在数大佬给他付的尾款……
都怪那两个丨警丨察!他气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不过,在派出所门口偷走摩托车,把那俩丨警丨察吸引走的人会是谁呢?会不会也是黑市组织的人?
那几位鼓励自己上对弈山的大佬,曾经保证过会给他提供一些“援助”。这些“援助”不仅限于枪支和车辆,应该也包括黑市里的枪手。
或许救自己的,就是那些枪手之一。
想到这里,他心里豁然开朗了。
那枪手应该是一直在暗中尾随,准备随时为自己提供援助。眼看着自己被丨警丨察抓进派出所,那人就设法打开摩托车上的锁,故意发出响声,吸引那俩丨警丨察的注意,为自己逃走创造机会。
郑邱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前他还觉得上对弈山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自己单枪匹马就能够搞定。现在看来,绝对没那么容易,看来以后自己做事也不能太莽撞,该找帮手的时候一定要找帮手。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步行的人,那人身上穿着游客的衣服,头发花白,正挥手试图拦车。
郑邱瑞本来想,搭上一个人上山也无所谓,但转念一想,这人也有可能是警方派来的,瞧这人虽然头发花白,形容憔悴,但肌肉发达,显然不是普通的游客。
在经历了被丨警丨察扣留的事件之后,他已经变得小心多了。
那人正是宋牧师,他走得累了,想搭辆车上山。但这个时候,山脚下已经被警方设控,没有一辆车敢上山。过了很久,才看到郑邱瑞这辆桑塔纳。他看到桑塔纳朝自己这边开了过来,手挥得更加用力,没想到对方开到自己面前时,突然加速离开,车上的人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在车轮扬起的滚滚黄尘中,宋牧师的脸沉了下来,他认出那辆车上的司机,正是曾经被民警扣留在派出所里的人。
“fuck!这小混蛋,不知道刚才救他的人就是我么?哼,要是有机会赶上他,老子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咬咬牙,反正只剩下最后一段路,干脆还是硬挺着继续步行往山上走。
但他也算有点儿运气,又走了两里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棚子,棚子上写着“汽水冷饮”字样。棚子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
棚子门口有个中年男人,正神情紧张地忙着关窗户、锁门。
宋牧师微笑着上前,问道:“老乡,您这是干嘛啊?”
那人看他穿着游客的衣服,就说:“别提了!刚才管理处的人来过,说有逃犯上山了,让我们这些开店的赶紧去山上集中起来,由他们提供保护。”
“逃犯?什么样的逃犯?”
“不知道,只知道那人是个男的,骑着一辆摩托车。”
宋牧师心想,大概说的就是我。他对那老板说:“我口渴了,能从您这儿买点儿水喝吗?”
那人本来急着上山,但看宋牧师的样子,似乎也是无害,而且自己上山之后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下来,在此之前能赚一笔是一笔,于是就又开了门,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宋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