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他一眼，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我姐姐在我出生前生病了，然后病死了。那个时候，一切都还很落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可以说，她是因为我才死的。因为那时候家里没钱，又有计划生育，我爸妈都想要我，而那时候又恰巧有了我。我姐姐因为我，耽误了治疗时期。”梁天奇眼圈有些红。

“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我姐姐就不会……”

张研江能理解他心中对姐姐的愧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研江，你知道吗？这个村子实在太可怕了。”梁天奇哽咽着说道。

张研江明白他的意思，但只能无力的叹口气。

有些事情，还需要时间来转变，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改变自己的态度，却不能左右别人的态度。

“我姐姐如果还活着，现在也该结婚了。昨晚，我梦到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很美。”梁天奇又喝了一口白酒。

一股风吹来，张研江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自己的羽绒服。

“冷了吗？看样子今天要下雪。”梁天奇看了一眼张研江，又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沉沉的天空。

“下雪？”他来了精神。

他很多年没有见过雪了，沪海市虽然冬天很冷，但很少有下雪的时候，上次见到雪还是十年前了。

“嗯，看样子是要下，我记得天气预告说的今天有大雪。”梁天奇点头。

他有些期待下雪，最好能下的大一点，可以堆个雪人。

每一年的冬天，他看到别人那里下了很大的雪，堆了雪人，他就手痒痒，也想堆雪人，但可惜的是沪海市很多个冬天都没有下雪。

他很羡慕那些每年都可以堆雪人的人。

不过，他看了看天，阴沉沉的，好像每天都这样，为什么今天会下？天气预告好多次都说有雪，但都没有下啊，有的时候晚上下了一点，早上早化没了。

梁天奇站起身，把白酒合上，说道：“走吧。”

“不多待会了？”

“不用。我每年都会来这里看看。”

张研江又看了一眼柳树，与梁天奇一起离开这里。

半路上，果然天气突变，下起了鹅毛大雪。

新年下大雪，这是龙都很少有的。

很多孩子都很喜欢雪，见下了雪，都纷纷出来玩，家长怕摔着他们，跟在他们身后，有的家长不愿意出来，则拉孩子回家玩。

农村的新年，还是蛮有趣的。

不过梁天奇告诉张研江，现在的新年是越来越没有年味了，他告诉梁天奇，不是现在新年没有年味了，是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新年，虽然全国都在过，但这更像是个孩子的节日。

过年了，孩子可以收到压岁钱，还能买新衣服，而且家里有很多吃的喝的，虽然平时这些东西家家户户也都有，但过年时的味道更好，东西更足。

更重要的是，新年的时候父母就会从外面回家，陪孩子一起过新年，一家人团圆，而且父母回家总会给孩子买些吃的和玩具。

而成年人呢？除了到处走亲戚，还要出钱给孩子红包，一年辛辛苦苦挣得钱过个年就全没了。

新衣服什么的更是不敢求，吃的喝的也全都给孩子，他们根本捞不着什么，反而还赔了很多东西和时间。

更重要的是，新年，是催婚催生的时候。

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来跟你介绍对象，跟你说有个孩子多好，生二胎多么幸福什么的。

没有结婚的，整个新年假期被相亲安排的满满的。结婚的，被家人和亲戚催生。没二胎的，也被催二胎。

这样的新年，对张研江这个年龄的人，是一点都没意思。

对更大一点的人来说，新年无非就是唠唠家常，团圆一下，也很累，没什么意思。

反而对小孩子诱惑很大。

但新年也有好处，一年未见的家人可以见面，尤其是对农村的人而言。

农村因为工资太少，基本上年轻人都不愿意留在农村，把孩子交给父母照顾，然后就出去，一出去就是一整年。

过年的时候，终于可以放下工作，好好回家过个年，陪陪父母，陪陪孩子。

回到家，把篮子放在家里，张研江就兴奋的拉着梁天奇去玩。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雪了，鹅毛大雪更是没有遇到过，沪海市的雪百年下一次不说，好不容易下次雪还是小雪。

出了家门，张研江抓了一把雪，感受着冰凉的雪在手中的感觉。

雪被他手上的温度融化。

不一会，他手中的雪已经化成雪水，从他指缝中流失。

他感觉到手很热，但摸上去又很凉。

这种感觉有些不舒服，但他有些享受这种感觉，毕竟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与梁天奇向街上走去，街上很多小孩子在打雪仗，完全不顾雪弄湿了他们的新衣服。

有的孩子父母很负责，在孩子身后陪着他们，或站在不远处看着孩子。

也有的孩子父母可能忙于新年需要准备的东西，所以没有陪孩子。

张研江见到孩子们，很是高兴，他像个孩子一样抓起一把雪，扔在梁天奇的身上，笑呵呵的说道：“天奇，来，打雪仗。”

梁天奇苦笑不已，对于每年都能见雪的他，下雪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反而会觉得下雪很冷，巴不得钻被窝里。

梁天奇弯下腰，正打算抓起一把雪投向张研江，正在他弯腰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两个人，梁文阳和他娶得女生。

他收回抓雪的手，站直身，向他们看去。

梁文阳是从张研江身后的胡同来到这里的，他没有看到他们，见梁天奇突然站直身，望向一个地方，他疑惑的向后看去。

他看到了梁文阳抓着女生的手向他们这边走来。

“天奇，研江，你们也在这里玩雪啊？”梁文阳来到近前，乐呵呵的问道。

张研江把目光落在女生的身上，她脸上有伤，眼神中满是恐惧和绝望，看上去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一点灵气。

“是啊。研江老家一般不下雪，他见下雪高兴坏了，我就陪他在这里玩会。”梁天奇微微一笑，说道。

“我也是见下雪了，就带蕊蕊出来玩。”梁文阳看了一眼女生，说道。

梁天奇看了一眼女生，微微一笑，对张研江说道：“研江，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说着，他就拉着张研江离开了。

走到街道尽头，梁天奇才停下脚步，向后看了看，见梁文阳没有追上来，松了口气。

“怎么了？”张研江见他有些慌张的样子，问道。

“没事。就是现在见到文阳我就觉得……心慌。”梁天奇吐出口浊气，说道。

张研江向后看了看，街上的孩子仍然在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他笑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落在街道的另一头。

梁文阳正与女生谈笑着，但看的出来，只是他一个人在说话。

雪下得更大了，起风了，风带着雪吹在人身上更冷。

家长们可能觉得冷了，就纷纷带着孩子回家了，虽然他们很不乐意，但奈何执拗不过父母。

父母没有跟来的孩子也回家几个，剩下几个还在街上玩打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