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所提出的‘群论的整体结构研究法’,我姑且称其为‘群构法’。”
“在对涉及到素数问题,尤其是针对无限性问题研究时,这种方法可以让很多原本复杂的问题,变得简洁明了……”
开场白结束,开始了对论文的讲解,陆舟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对群构法的核心思路以及理念,做了细致入微的说明。
为了节省时间,他讲得很快,而台下的人也听得很认真。
最让他意外的是,他甚至看见一位年愈花甲、鬓角花白的老人,还在认真的做着笔记。
心中感动之余,陆舟也讲的更卖力了。
终于,报告结束,进入了最关键的提问环节。
一位约莫40岁的教授举起手,起身问道。
“我有疑问,关于您论文中的第四十七行,对威尔逊定理的讨论中,直接突兀地提到n=(2n,m),从而得到偶阶循环群g有唯一2阶元a^n,这一步骤是否有些不太严谨?”
听到这个问题,陆舟笑了笑,应对自如地回答道。
“并非如此,我只是为了节省篇幅,省略了一些与我所论述方法无关的步骤。”
说着,他拿起记号笔,在幕布旁边的白板上,将那段省略的步骤补充了上去。
由a^n∈g,且|a^n|=2,a^m∈g,且|a^m|=2,a^m的阶为2n/(2n,m),可得2n/(2n,m)=2。
于是n整除m,a^m∈lt;a^ngt;……
故而可证明,偶阶循环群g有唯一2阶元a^n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看着白板上的步骤,那位提问者了然点头。
“不客气。”
陆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下一位提问者。
正因为感兴趣才会提问,不感兴趣的话早就从后门溜了,哪会留到现在?
陆舟很欣慰的发现,对于他这套方法,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
也正是因此,对于每一位提问者,他的回答的都很详细。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会场中间的位置传来。
“我有问题。”
看到站起来的那位,陆舟微微愣了下。
这不是那位……
“好为人师”的马教授吗?
定了定神,陆舟笑着说道:“您请问。”
他也很好奇,这位热心指点的马教授,到底是有何高见。
马长安先是和气地笑了笑,模样向一位慈祥的老头。
但这一开口,那笑里藏着的刀尖,便露了鞘。
“无论是威尔逊定理,还是素数的无限性问题,都已经有群论方法证明。尤其是后者,希尔伯特已经给出了相当完备的群论证明。而你提出的这个方法,在我看来不过是在它的基础上做出了一些改动,而且这些改动不过是些在花瓶上雕花的工作。”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陆舟微微笑了笑,刚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结果马长安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老气横秋地清了清嗓子,和连珠炮似得继续说道。
“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研究是否有价值,而是对这样微小的工作,是否有值得放在这里讨论的价值存在疑问。”
“尤其是我注意到,你对前人的工作做了详尽的描述,却唯独没有提到你自己的课题,也就是波利尼亚克猜想。我不禁想问,你这方法到底是不是研究波利尼亚克猜想时想出来的?如果是的话,它对解决波利尼亚克猜想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马长安除了脸上的笑容之外,已经不再掩饰了,继续补刀。
“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在申请万人计划的时候,选择波利尼亚克猜想作为申报项目的课题,项目的经费也申请了一百多万吧。我想,咱们数学会通过你的报告,也是很期待,想听听这一年来,你都出了哪些成果。结果这一年过去了,你该不会告诉我们,就研究出来这点‘瓶口上雕花’的东西吧?”
会场里鸦雀无声。
气氛,有些微妙的……
尴尬?
马长安微微皱了皱眉,本以为有人会附和他,结果事实似乎却正好相反。
从会场内听众的反应来看,总感觉自己这番准备了许久的发言,似乎并没有打动任何人。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了,就算有人对他说的话持反对意见,他也认定不可能有人站起来帮这小子反驳自己。
因为他背后是震旦学派,震旦的教授首先不会吭声,而其他教授,也不会为了一个不怎么相熟的人,冒上得罪一位“热门院士候选”的风险。
唯一的变数就是邱成桐那老头,发起火来可不管你背景,连自己学生都怼,不过马长安倒是留意了下,并没有看到那张不想看到的脸。
坐在他左手边不远,一位老教授轻轻咳嗽了一声,用不算很大却还算清晰的声音,开口说道。
“咳,马长安同志先坐下吧,这个问题可以放到报告会结束之后,你私下里去和陆先生交流讨论。报告会上,还是以讨论学术问题为主。”
马长安微微愣了下,诧异地往旁边一眼,没想到居然有人反驳自己。
坐在老板旁边记笔记的卫思阳也诧异了,不过当他侧过脸,看到那位老教授的尊容时,心中的诧异顿时化作了震惊。
竟然是郭院士!
非线性发展方程领域的大牛!
可他……
不是震旦大学的教授吗?
马长安脸上有些不好看,虽说郭老院士的身份得让他敬上一分,但却不至于让他怕了。
他可是谷老的嫡系,洪院士的师弟,哪怕学术上的造诣不高,但他自认自己在这个圈子里,还是有一些地位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毕竟是同一学派的人,他说话还是得委婉一点的。
“郭院士,您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也是关心国家的科研经费有没有落到实处,这个问题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问题,怎么就不能在学术会议上讨论?”
顿了顿,马长安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们都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套新颖数学方法是否有用,得看它解决了什么实际的问题,而不是拿去研究前人已经给出结果的东西,用前人的工作证明自己的工作是正确的。”
“否则为了创新而创新,为了创造方法而创造方法,做学问做成了空中楼阁,岂不是贻笑大方?”
“呵呵。”郭院士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和他一般见识,缓缓坐了下去。
他本是但在洪院士的面子上好意提醒,却不想这姓马的非但没有领情,反而和他做起了思想工作。
可惜了……
站在台上,陆舟奇怪地看了眼马长安,心说你又不是我导师,我研究出来什么东西还需要向你汇报?
还和我讲起了自然科学方法论?
不知道我四门政.治课只修了两门吗?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会场后方传来。
“我来说两句吧。”
只见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从会场后排靠走廊一侧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中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马长安同志有没有订阅过《数学年刊》?”
看到这位老人,陆舟顿时惊讶了。
这位……
不正是在他本科毕业答辩上,专程从华科院数学研究所跑来“刁难”他的向华南院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