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不倒文德尔,他先将雨伞交给了提行李的左手,接着绕到侧面,找了处围墙,手掌一按,腾空而起,轻松翻了过去。
双脚稳稳落地后,文德尔稍微松了口气,不快不慢地往前方站台行去。
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了一道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低沉暗哑的嗓音随即响起。
文德尔的脚趾一下扣紧,背后冷汗直冒。
他没有迟疑,一边时刻准备着动手,一边让身体略显僵硬地一点点转往了后方。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盏式样古典的玻璃马灯,接着才是之前那位站台工作人员。
文德尔吐了口气,颇有点埋怨地说道: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环境,不适合以这种方式出现。
“作为一名绅士,得尽量避免惊吓到他人。”
“我不是绅士。”那位站台工作人员不是太友好地回应道。
文德尔随手指了指站台一角:
“我去盥洗室。”
他早就观察过站台的环境和布置。
“那你,为什么到这边来?”那名工作人员追问道。
“迷路了。”文德尔简洁地回答道。
接着,他不再搭理对方,一步步走向了站台盥洗室。
他的背后,那名工作人员沉默地注视着,没有开口。
这给了文德尔很大的心理压力,但他非常好地保持住了步伐的平稳。
盥洗室内,煤气壁灯照耀下,文德尔用了近一分钟才缓解了身体的紧绷,成功地尿了出来。
回到蒸汽列车上,看着车厢内不同位置处靠躺睡觉的乘客们,文德尔终于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没睡,专注地防备着意外。
就在文德尔对时间的流逝变得迟钝时,天空一点点发亮,驱散了黑暗。
之后的两个小时内,前往乌托邦的旅客们相继返回,有的买了一瓶当地有名的红葡萄酒,有的脸色憔悴,一副宿醉未醒或被人揍了一顿的模样。
文德尔对他们充满警惕,可无法从细节上发现异常。
呜!
终于,汽笛声响起,蒸汽列车沉重而缓慢地由静转动。
哐当哐当的声音回荡中,这辆列车驶离了乌托邦站。
之后,他们又经历了一次天色的暗沉,但幸运的是,没有暴风雨降临,太阳很快就刺破云层,照亮了大地。
对文德尔来说,这一切是那样的正常,从昨晚抵达乌托邦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若非那份机密报告就藏在他的怀里,他肯定不认为乌托邦会存在什么问题。
等到蒸汽列车抵达了下一个站点,也是大家熟悉的站点后,文德尔终于放松下来,脑袋一阵又一阵地抽痛,有种精力消耗过度的感觉。
这时,他将自己在乌托邦的经历快速回顾了一遍。
回顾之中,文德尔的身体突然坐直:
他昨晚借口去盥洗室时,手里有提着行李箱和雨伞,完全不像是蒸汽列车内临时下来的乘客。
而那名站台工作人员竟没有发现这点,或者说,已经发现,却出于未知的目的没有揭穿!
霍然间,文德尔背部的肌肉完全紧绷了起来,呈现一种即将爆炸的状态。
他心中又惊又疑,脑海内难以遏制地闪过了好几个猜测:
“乌托邦的居民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平时看起来很正常,但只要遇到逻辑盲点,就会表现出有异于普通人的一面,无视掉明显存在问题的地方?
“或者,那名站台工作人员已经发现我在撒谎,只是不愿意对付我,才故意装作没有看见,放我离开?这又是为什么呢?
“嗯,提着行李箱去站台盥洗室完全可以用害怕行李丢失这个理由解释,可整个站台都是有遮挡的,根本不需要提前拿出雨伞,而且,雨早就停了……”
文德尔的目光下意识转向了窗外,只见阳光明媚地照耀着当前站台,一个又一个旅客相当有秩序地等待在警戒线后,与乌托邦给人的阴沉昏暗感截然不同。
呼……他吐了口气,身体骤然放松了一些。
这里不是乌托邦……我已经离开了……文德尔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一边抬手抹掉了额头沁出的冷汗。
他刚才回想起自己的疏漏时,就仿佛陷入了一场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缓了一阵,文德尔站了起来,决定去站台抽一支烟,舒缓下心情。
烟草很好地安抚了他,让他再次回顾起自己在乌托邦的种种经历。
这个过程中,他对自己的遭遇产生了一个灵感:
“或许是因为我真诚地帮助了翠西,所以那名站台工作人员才刻意无视了我的问题,放我离开?”
比起整个乌托邦的居民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文德尔更乐意接受这个解释。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看到列车长在角落里和一群人交谈。
文德尔不着痕迹地靠过去了几步,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借助超越正常人的听力,在不引起怀疑的距离外,隐约听到了一段对话:
“我们昨晚……站台……乌托邦……”
“王国……没有……”
“请保密……”
文德尔眉毛微动,结合怀中文件的描述,大概明白了那群人在对列车长说什么。
他们在说王国境内根本没有乌托邦这个站,而昨晚蒸汽列车的状态是“失踪”!
这一刻,文德尔心里再次涌现出了强烈的后怕情绪,只觉能活着离开乌托邦就是最大的幸运。
阿尔弗雷德花费了近一周的时间,才从埃斯科森港回到贝克兰德。
这是因为他沿途去拜访了逝去战友的家人、以前的朋友、回封地度假的长辈以及家族的某些合作伙伴。
“这比参与战斗还让人疲惫。”阿尔弗雷德对父亲霍尔伯爵抱怨了一句。
霍尔伯爵笑着指了指楼梯口:
“先回房间休息一下,等会到书房再聊。”
他对次子的精神状态和成长进度相当满意。
阿尔弗雷德环顾了一圈,笑着问道:
“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呢?”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还有,希伯特呢?”
霍尔伯爵笑了笑道:
“奥黛丽去她的基金会了,下午才回来,她一直抱怨你没法提供确定的行程,让她无从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抵达。
“希伯特现在是内阁秘书,非常忙碌。”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上了衬衣、马甲和正装。
“我更喜欢东拜朗的随意。”他照了照镜子,笑着对自己的副官道。
“这样的你更有贵族气质。”他的副官边说边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来,“将军,这是军情九处给您的。”
“军情九处?”阿尔弗雷德若有所思地破坏了文件袋的封口,“这么快就有乌托邦的调查结果了?”
话音未落,他已是抽出文件,哗啦翻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