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囚的左手手腕，一条明显的割腕自杀的血印。

好在伤口不深，没有割到动脉。

我给她包扎了一下。

全程她都是一张绝望如死灰的脸。

我跟她说好了没事了，她也什么话都不说，甚至都没看我。

当她看到窗外有鸟儿飞过，她那死灰的脸嘴唇微微颤动，她的眼神有了点活气，她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口，看着天空飞过去的鸟。

我出去外面，问贾队长这女的怎么回事。

贾队长叹气，说小姑娘才有十八岁，原本有个幸福家庭，父母都是一家工厂的员工，她八岁时父亲患癌，为了治病家里花光积蓄，外债累累，还是没挽回父亲的命，她十三岁时母亲带着她嫁给厂里另外一个工人，只是那男的外面老实，却有着十分严重的生理疾病和心理疾病，自己生理原因无法生育，外面不堪他人耻笑。

好酗酒，酗酒后家庭暴力，时不时打她和她妈妈出气，为了摆脱家庭暴力，她初到高都选择去外地读，去年高毕业后放假回家，见自己妈妈鼻青脸肿全身是伤，晚继父喝醉时又打她妈妈时，她再也无法忍受，提到去一刀砍在继父脖子大动脉，继父当场倒在血泊。

母女两被吓傻一夜，清晨时分母女两将继父碎尸后冲走厂下下水道企图隐瞒，厂里有人发现下水道的血报警。

这件事在当地轰动一时。

她因杀人毁尸被判无期徒刑，她妈妈涉袒护罪被判五年，也是关押在我们监狱。

原本如果她只是杀继父没有毁尸，不至于被判那么严重。

对于这么一个才十八岁的花季少女来说，无期徒刑，真的是生不如死，算减刑，也不知道还要蹲多少年牢，恐怕出去时，已从少女成少丨妇丨。

刚入狱还没两个月，心理受不了，把一块小铁片磨尖自杀，被狱警发现制止送来了我们监内医院。

贾队长说监狱里经常发生女囚自杀的事件，无论是哪个监狱都有，特别是她们重刑犯监区。

我问那如果回去了，她又自杀怎么办。

她说道：“像她这样子的，我们会让两个女囚看着她，去洗手间去哪儿都跟着，有什么特殊情况跟我们狱警汇报。”

我看那十八岁的女囚愣着看着窗口的背影说道：“她这样子的，是患了抑郁症，监狱也该有个心理医生，专门疏导这些心理疾病的女囚。”

贾队长说道：“有几个能治感冒像样的医生都不错了，还去考虑什么心理医生。她没事了是吗？”

我说：“没事了。伤口浅，没割到动脉。”

她说道：“那我带她回去了。”

我说道：“先让她看看鸟儿吧。”

我给了贾队长一支烟。

给她点。

我两坐在门口聊着天。

我很好那个假如女囚怀孕了会怎么处理的问题，问贾队长，贾队长问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会是让哪个女囚怀孕了吧。”

我急忙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假如女囚怀孕，会怎么处理。”

真不该问，这种问题当然让人往我身想，是不是我让女囚怀孕才会问这种问题。

第067章特殊的请求

贾队长说道：“你是说有怀孕的女囚犯法了怎么办是吗？”

我点头。

她吐出烟雾，说道：“特别的麻烦，很多监狱都不愿意收怀孕女囚。法律规定不能收监，拘留孕妇和哺乳期父女，只能根据案情对她们做取保候审或者治安处罚不能执行的规定。到了检察机关和法院那边，即使判刑也会被追加缓刑，当事人可以申请监外执行，是说人被判刑了，但不用坐牢，人身自由还在，很多孕妇是抓住利用这个法律漏洞去偷东西，金额小是缓刑，金额大了判实刑但她们能申请监外执行，不用在监狱坐牢。”

我问道：“那有没有送来监狱了然后发现怀孕的，这样子怎么处理？”

贾队长说道：“我们监狱以前有一个女囚怀孕了送过来，发现丈夫有小三，杀死丈夫，故意杀人罪，无期徒刑。作为重刑犯，不符合监外执行规定。她本身家里穷无力负担生产费用，丈夫家庭也不愿意出这笔费用。后来司法，政法，监狱管理局协商后，女囚的孕期医疗费都由监狱承担，监狱花五千块钱请了个专职保姆，安排四组女狱警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陪护，孩子出生过了哺乳期后交由福利院接收，因为福利院规定只能接收孤儿，需要女囚放弃抚养权，她又坚决不同意，后面多个部门介入，才落孩子户口，孩子读书医疗食宿全部纳入财政经费，才算解决问题，女囚才回到监区服刑。”

我说道：“这么麻烦？”

贾队长说道：“所以了，后来我们监狱死活不愿意接收孕妇，不过无论在哪个监狱了，都不会愿意接收孕妇。你想想看，监狱医院里没有孕期护理和接生婴儿保育措施的条件，孕妇根本不方便在监狱里生产哺乳，万一孕妇婴儿出事怎么办？现在那些怀孕的女囚被判刑后，都基本是监外执行。想要让她们产后回来继续服刑也很难，哺乳期要多久？把她们带回来监狱了婴儿谁照理？”

对怀孕的女囚原来有不用坐牢的好处，也难怪李芳华会说出渴望怀孕那样子的话来了。

如果她真的怀了，她能申请保外医，监外执行，从怀孕到分娩再到哺乳期照看期，少则一年多多则三四年她都不用在监狱里坐牢，这对她这么一个已经把牢坐穿且又正当需求最旺盛的女人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

但对我来说，那是天大的坏事，我轻则被赶出监狱，重则被起诉法庭被判刑。

可以说是身败名裂。

那个要自杀的女囚在看了一会儿窗口的飞鸟之后，靠在了窗口，我跟贾队长说我过去看看她吧，和她聊聊。

我走到了女囚的身旁，见她双目空洞，毫无神采。

我说道：“你抽烟吗。”

她看起来清丽，是那种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两手捧书在胸口走在学校绿荫大道走向图书馆的高瘦短发大学女生的模样。

她不回答我。

我说道：“鸟儿飞走了。”

她还是不说话。

我说道：“人活着还有未来，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还是不说话。

我说道：“刚才我和她们聊了一下，唉，对你的遭遇深感同情，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现在你应该在学校里读书。大一，对吧？刚大学。”

她的嘴角微微颤动，接着眼泪便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从下巴处滴落在地。

我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她反射性的后退，不让我碰到，她拿了纸巾自己擦脸庞。

我叹气，说道：“日子还很长，何必呢。”

她说道：“这么活着，人生还有意义吗？不如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