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全的眼珠再次动了起来,微微抬起头,朝着门口望去,看到了当着门的方汉民,冷笑了一声“还没死!你是不是很遗憾?”方汉民低头钻入到了帐篷之中,闻着帐篷里骚臭的气味,方汉民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目光投向了地面草席上躺着的陈保全,而陈保全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毫不退缩的望
着他。从陈保全的眼神之中,他看出了无尽的怨愤的情绪,但是方汉民却并不感到丝毫的惧怕,这种眼神他见多了,他在许多敌人的眼里,都见过这种眼神,仅仅从陈保全的眼
神,他便看出了他的心理,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
“看来你还是没有悔悟呀!”方汉民对陈保全说道。“悔悟?我有什么可悔悟的?我两年多前,进入了特务连,跟着你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可是你给我了什么?下士副班长?除了这个,你还给我什么了?哼哼!冯天豪是跟我
一起进的特务连,现在他是排长了!秦山比我晚进特务营,可是他却已经是班长,我呢?我还是一个下士副排长!这就是你方营长所谓的公平吗?我凭什么后悔?我悔悟什么?哈哈哈哈……”陈保全忽然间一
改前些日的态度,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说完之后发出了一阵夜枭一般的狂笑声,笑的是几乎跟断气了一般。
“陈耗子!放肆!你居然敢对老大这么无礼?”李军也跟了过来,在窝棚门口听到了陈保全的这番放肆的话语,厉声对陈保全怒喝道。陈保全扭头看了一眼李军,收起了狂笑“姓李的,你少在这儿狐假虎威,你也没比老子早进特务营几天,你不过进来就是个小军官罢了!我跟着你也算有段日子了,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他是你们的老大,现在不是我的老大了!我的老大会把我的腿打断,把我像一条狗一样扔在这儿等死吗?”
“你……你想死吗?”李军怒瞪着双眼,盯着陈保全。
“死?死算什么?老子在缅甸,还有这次到武冈,到湘西,枪林弹雨的,要死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什么死法没见过?现在你们把老子害成这样了,活着跟死了有啥不一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有本事你杀了老子好了!哈哈!少在这儿吓唬老子!老子现在谁都不怕!天皇老子来了又能把
老子咋样?大不了就是个死嘛!算个屁呀!”陈保全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对李军说道,还不时的狂笑几声。
外面的人有人说道“这混蛋疯了!肯定疯了!”方汉民看着陈保全,不知道为何,心中忽然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像是被扎了一下一般,他一直以来,都自诩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双手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当然其中以日本人最多。
甚至于在战场上,他还亲手毙过两个临阵脱逃的新兵,对于陈保全,他是非常痛恨的,今天甚至动了杀了这厮的心,把枪给带上了。
可是他看着眼前如同疯癫了一般的陈保全,却不知为何,忽然间心又软了。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几段景象,贡卡大桥之战,陈保全守在第二条防线,当日军攻到第二道防线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陈保全先是伏在单兵掩体中,端着一支加兰德步枪,拼命的向日军射击,当日军扑到防线上的时候,陈保全给他的步枪上了刺刀,然后狂吼着跃出掩体,一刀捅翻了一个鬼子,然后端着步枪又开枪撂翻了一
个鬼子。在武冈之战之中,他正率军突袭鬼子的炮兵阵地,在炮火闪光的瞬间,他看到陈保全就从他不远处,冲过去直扑一个试图反抗的日军,先开枪将其击倒,接着又用刺刀将
那个鬼子钉在了地面上。
还有几次战斗,他也看到了陈保全在战场上奋勇拼杀……这一幕幕散碎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闪过,方汉民的心不由得彻底软了下来,虽然他真的很痛恨陈保全出卖弟兄,为了一己之私便试图杀害李军等人,还残暴的打断了自己
兄弟的腿。
但是现在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看看瘦了一圈的陈保全,再看看他肮脏的窝棚,以及他脏兮兮的草席,还有他那肮脏的身体,想必这些天陈保全已经受尽了煎熬。他可以想象得出,这些天来,陈保全都经历了什么,没有人同情他,也没人照顾他,连伤都没人给他好好的治疗,被孤独的一个人扔在这儿脏兮兮逼仄的小窝棚之中,受
尽了白眼和冷嘲热讽。这几天下来,想必他尝尽了人间的冷眼了吧!伤痛加上无尽的白眼还有孤独的煎熬,以及白有强的抛弃,应该已经让他崩溃了,要不然的话,他今天不会如此表现,可见
他现在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想法了,现在可以说是一心求死,希望结束这种煎熬。可是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杀了陈保全吗?虽然陈保全人品确实不咋样,但是这些年跟着他南征北战,还是立下了不少战功的,可是自己因为他的人品,始终压着他,恐怕这
也是让陈保全这次倒向白有强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人不患穷只患不公,跟他一批进入特务营的人,现在除了牺牲和伤残退役的,现如今活着的基本上各个都比他强,陈保全长期处于心里不平衡的状态,某种程度上也是他
造成的,如果他通过另外的手段,对其进行安抚的话,恐怕陈保全也不至于这次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想到这里,方汉民不由得叹了口气,抬手止住了钻进来想要殴打陈保全的李军和冯天豪二人,另外喝退了试图也跟进来的吕小山和赵二栓这俩哼哈二将。他扭头看了看,窝棚里面连个板凳都没有,空荡荡的只在角落处放了一个马桶,除此之外,就剩下干草在地面上铺的一个地铺了,上面放了张草席,喝水的只有一个水杯
和一个破了个豁口的水罐。
而陈保全只剩下了一只鞋,另外一只鞋已经不知道被扔哪儿了。
方汉民又叹了口气,蹲在了陈保全身边,当他蹲下的时候,陈保全不由自主的朝一边缩了缩,眼神中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你想干什么?”
“没事,耗子!(陈保全外号陈耗子)你冷静一下!我没想干什么!”方汉民对他说道。
陈保全依旧警惕的看着方汉民腰间的手枪,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毙了我?来吧!把我毙了吧!反正我也废了,活着也没啥意思了!毙了好!毙了好!哈哈!”
“我不杀你!我开始的时候,确实想毙了你,但是现在我不想杀你了!你可以放心!”方汉民看着陈保全说道。
“不杀我?继续这么吊着我的命,让所有人接着羞辱我?接着折磨我?那你也太狠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是我有错,大不了杀了我拉倒!这算什么?你还是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看在我跟着你这些年出生入死的份上,算你可怜可怜我,杀了我吧!”陈
保全再一次歇斯底里的对方汉民吼道。李军听着陈保全的吼声,实在是忍不住了,在门口一把掏出手枪,哗啦一声上膛,指向了陈保全,对方汉民叫到“老大!这混蛋是找死,怪不得谁!你让一下,我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