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先找黑子商量商量,这事可以说是我的人生大事,舅舅曾经也跟我说过,一旦从事海上作业,几年是别想下船,这份工作是身不由己。
当黑子得知我舅舅信上的消息,他拍定主意道:“得去,不光你去,你还得带上我!”
我没想到黑子有这么爽快,只好吓吓他说:“你可知道这海上每年发生的死亡几率是多少?”
黑子当然不知道,摇摇头问我:“多少?”
“海上遇上危险的指数高达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你预料不到危险性的前奏,如果我们要是干上了这行,天天就是向阎王爷打交道。”其实这海上的事故我也不清楚,就是胡编乱造吓吓黑子,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阎王爷好啊,我还没见过他呢。浩子,你想过没有,海上是什么地方?它不比得地上,我们要是成天开船进海,那多风光,再说咱们眼下的日子过腻歪了,大钢也去插队,只剩下咱俩,就算这份工作危险,我们为什么不去闯闯?还有你舅舅在那边,有什么好怕的。”
我想了想,黑子说的不无道理,年轻人就应该勇于闯荡,成天缩在家里无所事事,一辈子兴许就这么过眼云烟了,再说云南那是什么地方,对我们而言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我们的视力将会眺望的更远更高,而不是在家里坐井观天,当一只青蛙。为什么大舅舅要比二舅的觉悟高那么多,就是因为大舅舅经历体验的东西太多,才不会像九百川那么混。
“去是能去,可是我师傅那边怎么交代?”我一头虼蚤。
(注:‘虼蚤’,赣州方言,形容一头的烦恼。)
“直接和他说了,这是你的前途。”
“但是我的玄学才刚和他起步,这要是走了,岂不是断了学业了。”
“浩子,这归大师固然有些高深,但你看他一辈子学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要我说啊学什么阴阳就是在浪费时间,他要是理解你定能放你海阔天空,赶紧给你舅舅回信,把我也带上,咱们尽快出发。”黑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真的要去?”我再次郑重的问他。
“磨磨唧唧,这不是你的风格,莫非是你怂了?浩子,我看跟你师傅呆了几天,人都变样了,还是爷们吗?”
“好。”我被黑子一番话激的心血来潮了,下定决心道:“这一趟云南咱们去定了,我这就去找师傅谈谈。”
当我把这件事情转述给师傅听的时候,他的反应和态度早已是在我之前的预料之中。
师傅偶尔来几下对着我拍桌,半怒道:“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我则站在一边,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童,轻声细语道:“师傅,我已经心意已决。”
“心意已决又能怎样?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浩宇,你这才刚刚起步,若是去了云南,这些天的努力岂不是全白费了?”他一边叹息,一边使劲的对我拍拍手掌,语气中有诸多不忍。
我二话不说,朝着他就跪了下去:“师傅,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和教诲,师傅是个好人,我心里样样有数。但是我想出去闯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再说我舅舅也需要我的帮助,师傅如果硬是逼我留下来,那只会更加坚定我的决心,师傅,您就让我走吧。”
我与师傅的目光凌厉的对视在一起,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坚定,同样他在我的眼神中也看到了一份决然,我们两个人的性格有时候真得挺想象,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随意改变。
“浩宇,我记得和你说过,玄学包括人的一生命运,其中的崎岖转折尽在其中,你假以时日成为我今日的境界,到时你就可破人生命运,甚至宇宙奥秘,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和热血而就因此荒废。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彗性悟根极高,短短半月,你便把八卦与六十四卦尽数掌握,在师傅心里,不仅仅把你当娣徒看待,更像孙儿一般。为师的衣钵可是将来要传授给你的呀!”师傅说着说着,已是闪出了两行泪花。
我看着师傅这样心有不忍,忙爬起来扶着他道:“师傅,我知道你一切都为我好,我答应你,就算我离开我也会每天好好巩固玄学,不会让你对我失望。”
师傅撇头看向我,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为师说了这么多,你还要坚持要走吗?”
我点点头,不作声。
“哈哈。”师傅突然一声失笑,他甩开我的手臂,踉跄的脚步挪到门前,接着打开房屋门对我说:“罢了罢了,为师的一番苦心却当成了狼心狗肺,今日开始,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从此我们师徒情谊断绝,如果你还有一点感激之恩,就答应我不要走,留下来跟师傅好好学,待你学业有成,我自然放你闯荡。”
听着师傅说出这句话,我顿时心里像是倒翻了醋,五味杂陈样样皆有,我还是选择了离开,我慢慢的走出房屋,脸颊不禁滑落了一滴伤心泪水,当走到门前我跪在师傅面前:“师傅,当初拜你为师向你磕了三个响头,今日这三个响头是为了感激你这些日来对我的关心。”
‘啪’一声重响,不等我把头磕完,师傅就把房门死死的关上了。
从三里庄回去以后,黑子蹲在我家院子里守着我回来,这家伙又是爬墙翻进我家的,那大院院门对他而言就是个摆设。不知从何时起,大钢也学会了黑子这一招,这两人来我家从不会规规矩矩的敲门,都是翻习惯了,我也因此见怪不怪,突然心里想到大钢,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黑子见是我回来了,忙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说糟透了,竟然闹到师徒断绝的地步。
“就这样?浩子,那归阳宗脾气也挺倔得啊,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么固执。”
“师傅的为人我最清楚,他凡事都很坚定、很认真,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持之以恒。”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黑子问。
“还能怎么办,都闹掰了,就准备动身收拾行李,去云南吧。”
黑子兴奋的一跃而起:“好勒,你说了算。”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黑子问:“你这一走,你爸可怎么办?”
黑子诧异的望着我:“你不记得了?”
经他这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黑子的爸爸两年前就患了癌症去世了,只是我们相隔许多年没碰面,他的母亲很早就在窑子里做妓,一直以来是黑子的心病,无论跟黑子开什么玩笑都可以,就是不能牵扯到这个话题,不然他会失去理智。记得有一次他隔壁的邻居骂他母亲不要脸,到处勾男人,黑子用砖头把那人的脸都砸开花了,后来还是当地治安队解决的事情。
“对不起,黑子,我是无意的。”我看着黑子刚才还洋溢笑容的脸此刻却阴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