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我想起了这些天来，城乡流传的坟墓被挖掘，尸体神秘丢失的事件，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刚刚掩埋的尸体，怎么就突然丢失了，而且丢失得无影无终。而直到今天，这一切才豁然开朗。

原来，在这片黄土覆盖的土地上，有一群人在偷盗尸体，偷盗刚刚掩埋的尸体。

我问：“你们挖掘到尸体干什么？有人收购尸体吗？”

黄毛说：“挖掘尸体是为了制作人体标本，没有人收购尸体，但有人收购人体标本。”

我惊讶地问：“谁收购？”

黄毛说：“西安哥，就是你跟踪的那个人。”

我问：“他收购人体标本干什么？”

黄毛说：“我们的人挖出尸体，然后进行解剖，制成标本。西安哥将这些人体标本运到西安，西安有人负责拉到南方，就能够卖个大价钱。这可是无本生意。”

一阵夜风吹过，我打了一个寒颤，那种寒冷一直渗入到了心里。我实在想不到，致富的道路千万条，挖掘尸体居然就是其中的一条。

我问：“挖掘尸体，你们难道就不害怕？”

黄毛说：“咋能不怕？习惯了就不怕了。有一天夜晚，我们侦察到一个村庄当天埋了一个女孩，就去挖掘，没想到打开木头箱子，剃刀刚刚刺破她的小腿，她突然坐了起来。当时呀，把我们的魂都差点吓出来。”

我想起了那个叫做南党村的村庄，那个党芙蓉的女儿，她死而复生，逃回了村庄。莫非黄毛他们挖掘的，就是党芙蓉女儿的坟墓。

我们正在交谈，押盘寨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声，一辆汽车开进了押盘寨，两道雪亮的灯光打了过来，像两把利剑刺破了浓密的黑暗。

黄毛说：“疤哥来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黄毛说：“听车声音就知道，你听这声音多带劲。是疤哥的商务车。”

黄毛站起来，对着灯光摇晃着手臂，车子径直开了过来，车门打开，刀疤脸从驾驶座位上走下来，看到我，就一步跨过来，握住我的手臂。

我问：“疤哥，这些天你去了哪里，兄弟找你找得好辛苦。”

刀疤脸说：“坐车吧，坐上车再给你说。”

我和黄毛坐上了车，车子带着浓郁的轰鸣声驶出了押盘寨的寨墙，我看到在寨门口，那个老螳螂毕恭毕敬地站在路边，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一张傻呵呵的脸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我问：“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黄毛说：“他是给我们提供信息的，老光棍一个。”

刀疤脸在驾驶座位上回过脸来，问我：“你都知道了？想给你说，一直没有给你说。”

我说：“黄毛都告诉我了。”

刀疤脸问：“怎么样，想加入吗？这生意可是一本万利。”

我沉吟不语。

刀疤脸说：“想给你爹寻钱看病，我保证你很快就能够赚够钱。”

突然想到了父亲，那个身患重症而躺在乡村，无钱医治的父亲，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刚硬了。我说：“日他妈的，只要能让我爹看病，兄弟我杀人都干，算我一个。”

（59）

那天晚上，我们在县城的一家宾馆里住宿，刀疤脸把他的传呼送给了我，我一再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

那时候很多人腰间挂着传呼机，又名bb机，当时有一种职业叫做传呼小姐。传呼机分汉字显示和数字显示。你如果寻找一个人，必须先用座机拨打固定号码，接通传呼小姐，告诉传呼小姐你所要呼叫人的传呼号码，然后传呼小姐再把你的内容用数字代码或者汉字发到那个人的传呼机上。

后来，随着手机的普及，传呼机退出了商业舞台。刀疤脸有了手机，自然就用不上传呼机了。

刀疤脸送给我的传呼机，以后被我派上了大用场。

那天晚上，刀疤脸向我讲起了他们挖墓子盗尸体的很多故事。他们分工明确，踩点的人，挖墓的人，联络的人，运货的人，组成了一条龙。我问刀疤脸他在做什么，刀疤脸说：“你不用害怕，我从来不亲手挖墓子，挖墓子的都是雇佣几个农民。稍微给点钱，他们就愿意干。”

我问红毛是什么人。

刀疤脸说，周围几个县挖墓子的，都归血霸指挥，“就是你上次在山西永济看到的那个人。”他说，“红毛属于另一支的，这小子心狠手辣，不是省油的灯。”

我想起了那个西装革履，总是笑容可掬的人，他像个官员一样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原来，他不能组织血奴卖血了，就来挖墓子盗尸体，做成人体标本赚钱。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后来居然和他有了亲密接触。

可是，这种钱总让人感觉非常恐惧，非常恶心。我对刀疤脸说：“就不能再做做别的生意，干嘛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刀疤脸说：“所以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和你联系。我也知道这生意做得不地道。不过，我有了新生意，我让你加入，不是这档生意，而是另一档生意。”

哦，原来刀疤脸在车上说的不是这种让人恐惧的声音，他说的是另一种一本万利的生意，他到底是什么生意？黄毛没有向我提起过。

刀疤脸说：“贩古董。”

刀疤脸接着说：“知道河南禹州吗？那里有一大批做假文物的人，我们从那里用几十元钱买到他们的货，然后转手卖到西安的文物市场，一下子就能赚几十万元。”

我说：“这不是诈骗吗？”

刀疤脸说：“那些买文物的人，有的是钱。能够花几十万买个文物的人，根本就不在乎钱。拿了他们的钱，权当劫富济贫。”

我沉吟了一会说：“好的，我要先给我爹去西安买药。买回药后，就跟着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