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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知道了,押盘寨是他们活动的一个据点。像这样的据点,他们还有好几个,散落地分布在周围几百里的穷山恶川中。他们的据点都无一例外地偏远闭塞,却又都有一户或者几户人家居住。这一户或者几户人家,是他们的眼线。这一户或者几户人家对周边环境的了解,胜过最精准的地形图。

他们审问了我十几分钟,觉得实在审问不出什么,红毛就扛起一把铁锹,让我跟着他走。我只能跟着他走出了房门。我走出几步,向后望去,发现我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的肩膀上赫然扛着一把双管猎枪,一个肩上也扛着一把铁锹。

红毛带着我走到了一排花椒树下,停住了脚步。那时候花椒快要成熟了,在长满尖刺的枝桠中,一蓬蓬红色的花椒像一簇簇火苗,将细小的花椒叶也染成了红色。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带到了这里,难道是让我摘花椒?那时候花椒是当地农民一项重要收入。花椒因为极为耐旱,所以在黄土高原广为种植。

红毛把肩上的铁锹递给我,让我在花椒树下挖坑。我挖了一尺多深后,询问红毛够了吗?我想不明白他们让我在这里挖坑干什么?红毛说:“继续挖。”坑越挖越深,最后挖出了锨把那样深,站在坑上面已经无法再挖了。红毛说:“跳下去挖。”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我望了一眼西边的太阳,看到太阳像个红灯笼一样挂在远方锯齿形的山脉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位革命烈士临刑前的那句话:“此地风景甚好。”

我转过身,刚想逃跑,腰上突然挨了一脚,不知道谁在后面踢我了一下,我重重地摔进了深坑里,站不起来。然后,头顶上的两把铁锹争先恐后地铲起我刚刚挖出的湿土,劈头盖脑地丢了下来。

我坐在坑中,突然悲哀地想起了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的那段话,瞿秋白说他死后,想把自己的人体标本捐献给医学院,中国的医学院和医学机构都非常缺乏人体标本。而我连想捐献自己人体标本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在坑中拼命站起来,哗啦啦抖落的湿土埋到了我的膝盖,深坑的边缘与我的脖子相齐,我嘶声呐喊,声如裂帛。

我看到从寨门外走进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的都发染成了黄色,像枯萎的荒草。

(57)

那两个人走了过来,他们问红毛:“埋谁呢?”

红毛说:“跟踪西安哥的,肯定不是好货。”

我看到那个染着黄头发的人,居然就是黄毛,他来到跟前我才认出了他。自从那次他在发廊里狼狈逃走后,我再没有见到他。我大声喊:“黄毛,是我,是我。”

我抖落掉头发上脸上的泥土,像长颈鹿一样把脖子伸到了黄毛的跟前。黄毛俯身看到是我,就喊道:“把他姨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到黄毛认出了我,激动得泪流满面。黄毛认出了我,我就脱离了危险。

黄毛将我从深坑里拔出来,像拔出来一颗粗大的萝卜,他边拍打着我身上新鲜的泥土,边喊道:“咋会是你,咋会是你?”在愈来愈暗淡的天光下,我看到黄毛比原来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我拉着黄毛的手,说不出一句话。

红毛带着人悻悻地走了,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黄毛对着红毛的背影骂道:“把你妈叫我日了,你埋的是我哥。”

红毛回身骂道:“你妈才叫我日了,谁知道那是你哥。”

红毛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中,黄毛搀着我走向那间破茅屋。我像一个九死一生的伤兵一样,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慨。我问黄毛:“你怎么会在这里?疤哥呢?”

黄毛说:“我还想问你呢?你不在县政府好好呆着,咋跑到这里来了?”

我说起了我怎么在扯面馆遇到了神秘人,也就是红毛口中的西安哥,怎么发现他公文包里的秘密图纸,怎么第二次遇到他,怎么好奇跟踪他,又怎么被黄毛他们挟持到了这里。

黄毛说:“你真是个呆子,你好好的班不上,跟踪人家干什么,怪不得人家要对你下毒手。你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我惊悸地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黄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黄毛坐在了土寨子里的一道斜坡上,我坐在了他的身边。夜幕降临在了土寨子,让土寨子里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天空中升起了几颗星星,在遥远的天际摇摇欲坠,它们微弱的光芒无法刺透浓浓的黑暗。荒草中的虫鸣声次第响起,有的急促,有的舒缓,有的明快,有的迟钝,土寨子变成了虫鸣的海洋,而我和黄毛好像坐在小岛上。

我又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黄毛说:“说出来你别紧张。”

我说:“我不紧张。”

黄毛语气平缓地说:“挖墓子偷尸体的。”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头发根根竖起,我想到过红毛他们杀人放火,抢劫偷盗,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是挖墓子偷尸体的。一个人见到老虎豹子固然害怕,但是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蜈蚣蜘蛛更为可怕,这种可怕是渗入骨髓的那种恐惧与可怕。

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黄毛的手掌,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过了一会儿,我问黄毛:“疤哥呢?”

黄毛说:“疤哥和我在一起干活路,他今晚没来。”

我问:“你们干什么活路?”

黄毛说:“也是挖墓子偷尸体。”

我毛骨悚然,赶紧放开了黄毛的手掌。他的手掌曾经摸过很多死尸,而现在,我居然摸着他的手掌。摸着他的手掌,就等于摸着死尸。

几年后,我在广州做记者,采访广州银河园。广州银河园,其实就是广州殡仪馆,凡是在广州生活的人,都听过这个名字。银河园,就是银河家园,银河在哪里?在天堂。

那次采访的时候,银河园里很多工作人员向我诉说他们的苦衷。有人三十好几了,还没有结婚,因为只要向女朋友说起自己的工作单位,女朋友马上就分手了。有人结婚十几年了,还不敢告诉妻子自己的工作单位,孩子上学的时候,需要填写父亲工作单位,也填写的是“广州市民政局”;广州市殡仪馆是广州市民政局的下属单位。有一个银河园职工,回家的时候忘记了摘掉胸前的银河园徽章,结果一进小区,所有人见到他都惊慌逃避,后来,他不得不卖掉那个小区的房子。有两个银河园的化妆师,就是给死尸做美容的化妆师,专业名字叫入殓师,是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快要三十岁了,一直不敢谈恋爱,因为担心男朋友听说她们的工作单位,就会离开。

前段时间,有人说,像宋祖英这样的文工团员,她的战斗力抵得上一支联合舰队;那么,一个和死尸打交道的人,他的杀伤力,抵得上一支航母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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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钱(『暗访十年』前传)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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