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万国仓临出门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很硬气的话。我说：“我爹的生命安全，你们兄弟以后就承包了。只要我父亲出现任何意外，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万国仓低着头，不发一言，治保主任烂锚说：“你放心，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上，没有人敢万国万国仓临出门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很硬气的话，我说：“万国仓，我父亲的生动你父亲一根指头。”

事情到此本来就算结束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万国仓代表他和他的弟弟万石仓向父亲道了歉，不但道了歉，而且还下跪了；父亲以后可以挺起胸脯在村庄走过了，不但万国仓兄弟以后不敢再欺负父亲，而且任何人都不敢再欺负父亲了。

事情圆满得到了解决，我准备离开老家，去往工作单位。

父亲送我来到柏油马路上，这里每天有几趟前往县城的长途汽车。我们等候了半个小时，远远地看到汽车驶来了，我举起手臂，突然，身后的土路上有一辆摩托车发疯一样地奔来，奔到近处刹不住闸，差点撞上了侧面驶来的长途汽车。

骑摩托车的是一个女子，她对着我和父亲失魂落魄地喊道：“不要走，都不要走，国仓石仓都叫人家抓走了。”

我问父亲：“这是谁？”

父亲说：“国仓的媳妇。”

我转身对国仓媳妇说：“我本来可以走，国仓和石仓被抓走，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现在出于邻里关系，我可以暂时留下。”

我跟着父亲走向小茅屋，后面是骑着摩托车像蜗牛一样爬行的国仓媳妇，她的脸上表情很复杂，写满了愤怒、懊恼、尴尬。

小茅屋前围聚了很多人，都是本村的乡亲，他们看到我和父亲走过来，一齐转过身来，满脸都是笑容。不知道谁拿起了一挂鞭炮，点燃了，鞭炮的声音响亮而密集地响起来，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

国仓媳妇看着这种场景，悻悻然骑着摩托车去了庄台。

父亲说，这些乡亲基本上都是被万家兄弟打过的人，最少也有五六十人。万家兄弟无恶不作，居然打过了这么多的乡亲。

乡亲们告诉我说，万国仓从我家走出后，自以为事情已经了结了，就打电话叫回了在外面躲避的万石仓。这天，附近的集市上过会，过会就是赶集的意思，不是每天都可以赶集，要相隔十天八天才能赶集。万家兄弟前往集市上赶集，没想到被派出所的便衣碰个正着，抓进了派出所。

万国仓因为是乡村一霸，打人成性，为所欲为，后来被关押半个月，罚款一万元；万石仓的罪行就严重多了，听说在派出所被打得皮开肉绽，交代出自己的盗窃集团，这个盗窃集团多年来横行西北，作案无数。万石仓被判刑十年，前不久才放了出来。

对万石仓这样的惯偷，不打是不会交代的。

我终于以一己之力，扳倒了农村的黑社会势力。

那天晚上，我们家的小茅屋里，灯火通明，屋里屋外都坐满了人，有凳子的坐凳子，没凳子的脱了布鞋坐着。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轻松。这样的聚会上，没有支书伯和烂锚。支书伯和烂锚这天晚上肯定也没有睡觉，他们想着看自己怎么能够和万家兄弟脱离关系。

（51）

父亲把我拿回家的，他一直舍不得抽，舍不得喝的烟酒拿出来，招呼乡亲。我在政府办上班，尽管工资不高，但是好烟好酒还是不少。那时候每逢上级来人招待，我们都能够顺手拿走一盒香烟或者一瓶白酒。

庄台上的人不断赶过来，他们循着灯光赶到了我家。他们也带来了万国仓家的消息。他们说万国仓的妈妈对人说：“我娃打了多少人，都没有事，怎么这次就出事了？”村子里有人对她说：“你娃这次打到了耙齿上。”

耙是一种耙地用的农具，耙上安装着锋利的耙父亲把我拿回家的，一直舍不得喝的十几瓶西凤酒打开了。西凤酒是陕西省各级政府的招待用酒，它按照规格和价格分为好几种。有时候，上级来了领导，而西凤酒又没有喝完，我们就偷偷把还没有打开瓶盖的西凤酒从餐桌上揣进裤兜里，装回家中。所以，我在政府办尽管工资不高，但是好烟好酒经常不断。

那天晚上，大家抽的是红塔山，喝的是西凤酒。很多农民一辈子也没有抽过这么好的香烟，喝过这么好的白酒。红塔山是那个时代最好的香烟，一盒七八元钱；西凤酒是陕西生产的最好的白酒，价格从十几元到七八十元不等。齿，牛拉动着耙，耙齿可以将最坚硬的土疙瘩切碎。

那天晚上，我家还来了一名乡镇企业家，他在我家通往乡镇的土路旁边开办了一座砖厂。黄土具有粘性，所以黄土可以烧成砖瓦，进行出售。这座砖厂是我们乡镇唯一的企业，砖厂厂长也是我们当地的名人。

乡镇企业家到来的时候，还拿着一个信封，他执意要我收下，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摞钱，足有几千块。我推辞不要，乡镇企业家说：“以前，我每年要给万家兄弟孝敬一万元，我给的晚了，他们就带人来到砖厂，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现在，万家兄弟被关进去，我不用再交保护费了，我应该感谢你。这点钱不多，也就三千块，你说啥也要拿上。”

我说：“我举报万家兄弟，不是为了钱。”

乡镇企业家说：“今晚大家在这里又吃又喝，你花费不少。你把钱拿上，就算我今晚请客。”

我推辞不过，只好装在身上。

举报万家兄弟，一箭三雕，既铲除了这帮农村黑恶势力，又让全村被压迫和被损害的乡亲扬眉吐气，还意外得到了三千元钱。

三千块钱在手，我考虑的是，先带着父亲去他的外婆家河南濮阳，还是先带着他去省城医院里看病。

那时候我没有接触过电脑，也不懂医学，不知道骨肉瘤是一种什么病症。甚至在写这个帖子前，我还以为骨肉瘤这种恶性肿瘤是从良性肿瘤发展而来的。我想骨肉瘤既然是一种癌症，虽然不能彻底根治，但总可以先控制住吧。医生说五万元可以通过化疗放疗根治，我没有五万元，但总可以先用三千元买些药进行控制吧，不是说有的癌症患者还带病生活了几十年吗？

几天后，我发了工资，手中有了3500元，我带着父亲的处方单和ct片、核磁共振片，前往省会医院取药。既然是取药，就没有必要带着父亲到处乱跑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我在省城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