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大,容他一人足够。
但爱情于他,已是深埋于雪里的陈酒,再也寻不得开的那一日。
那日婚宴,就连水轩阁的赢雪临也冷艳登场,匆匆道了个喜便走了。
有人说她后来去了摘星楼,想要除了身上的诅咒,却被轰了出来。
但,也有人说,她去了趟江南,流连数日,最后却黯然而归,依旧做了那水轩阁高高在上的赢阁主。
倒是盛京的小皇帝实在是忙于政务没能走得开,只是派人带了点贺礼送给了韩顾两家,却也只是一般的物件,比不得什么奇珍异宝。
也没人去细猜这小皇帝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合礼数罢了。
但奇怪的是,韩顾两家皆没有因此而恼怒,而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据知情人说,这小皇帝记恨着呢。
——大抵,不过是他那个捡来的姑娘,看不得她受了些委屈。
韩顾两家也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自己去和盛京去计较,毕竟输了理儿。
漠知洲的新任洲主一剑也没有亲自前来,只是让自己的妹妹七舞借着来参加婚礼的名头,在栖凰洲晃了晃。
而这个七舞倒也是真的散心来了,一散就是整整一个月才回去。
回去带给一剑的第一句话就是:“别问了,没见着陈木凉。”
据说那一日,这个在漠知洲已经说一不二的男人长叹了一声,然后坐在了龙椅上,一个下午怒批了一叠如山的奏折。
后来便传出了洲主要选妃的传闻。
但最后选妃选了半天,也没选出一个人,倒是那龙椅之上的男人来来回回不知道喝了多少闷酒,才在醉倒之前骂了一句:“李倾,你要不是我兄弟,好歹我要跟你抢上一抢。”
百鬼谷里,白发苍苍的王骁端坐在了柴房之前,悠闲地喝着茶水,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色,道了一句:“这深谷里虽多猛兽,却倒是要比那尘世间的喧嚣好上了太多。只可惜,没了关东这家伙成天在耳旁絮叨着,倒是少了不少乐子。”
他话音刚落下,关东老头便提了一壶酒粗着嗓子走了过来,还不忘笑着吼了一句:“怎么,我去木凉那刚去了几天,你就在这儿念叨着老夫?”
“可不是在惦记着这木凉亲手酿的酒嘛……”
王骁起身拎过了酒,揭开盖一抿便笑弯了眉,道了一句:“好酒。”
“那可不是。这丫头酿酒的本事,可不必当年她娘来的差。”
关东老头一拍胸脯,骄傲不已地说道。
“那丫头不是捎信说还带了个叫花鸡的呢?”
王骁狐疑地看了关东老头一眼。
见他躲躲藏藏的,王骁才指着他问道:“你半路给偷吃了?”
“什么,什么叫偷吃!我吃我自家闺女儿煮的东西,那还能叫偷吃了啊?”
关东老头悻悻地一瞪眉,说得那叫个振振有词。
“不行,你再这般半路截胡,我可是要上摘星楼去找木凉说理去了。”
王骁一脸严肃,拔腿就要往外走。
却被关东老头给黑着脸喊住了。
——“走什么走,给你留了半只呢……”
说罢,关东老头依依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了半只叫花鸡,咕囔着递给了王骁。
王骁“嘿嘿”两声,拿过叫花鸡就啃了起来,还故意砸吧着嘴让关东老头流口水。
关东老头朝着他便啐了一口道了句:“只会找木凉说理儿,你倒也不劝劝她早点结婚。我这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急什么。这姻缘之事,自然要水到渠成,来不得半点糊涂。”
王骁满嘴是油地说着,哪里像个天下第一刀的仙风道骨老头头。
“哼哼,我看就是李倾那小子没诚意。都住摘星楼一个月了,还不见两人提大婚之事,必然是那小子太没用了。”
关东老头抬头昂起下颚,愤愤地腹诽着李倾。
而远在摘星楼的李倾倒是无辜躺枪,一个喷嚏喷出去好远。
差点惊到了在一旁闷头吃食的大黄狗。
“是不是你爹又在说我?”
李倾幽幽地看了一眼在躺椅上都快睡着的陈木凉,十分幽怨地说道。
“你就别瞎猜了。你碗洗了吗?菜拔了吗?逮着兔子了吗?”
陈木凉朝他发出三连问后接着把书卷往自己脸上一扣,继续睡觉。
李倾深叹一口气道到:“照你这个读书的进度,几时能将摘星楼的书看完啊……怕是我都熬成白头发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你看看,这书这般后,怎么着也得半个月的样子吧……至于剩下来的那几千本……呃……我会继续努力的。”
陈木凉无辜地一摊手,朝着李倾眨巴眨巴了眼睛,幽幽地道了一句:“谁让你比武输给了婆婆?”
“输了嘛,就得听婆婆的,等我把这里的书都看完,就跟你结婚。别急啊。”
“算了,我还是勤修武艺吧……靠你,怕是要下辈子了。”
李倾说罢闷闷地转身朝着林中走去了。
——“喂,你去那里干嘛?”
——“勤修武艺,顺便抓野兔子。”
李倾头也不回地扎进了竹林里,陈木凉则将书卷再往脸上一盖,唇旁一抹笑意生。
阳光恰好,微风不燥,点点花瓣零零散散落下,她倒也自娱自乐。
而阎太婆则抱着个酒坛子睡在了一堆花里面,不时打着鼾,似完全没有听到小两口的对话。
并没有多久的时间,李倾便拎着野味回来了。
他在后厨当当当地折腾了好久,才算勉强搞出了两个菜。
“吃饭了——”
李倾一声喊,陈木凉立刻醒了过来,丢下书卷便要往后厨走去。
却看到往常听到这声喊撒腿就跑的阎太婆却依然躺在了花丛里,一动不动。
陈木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她轻轻走近了阎太婆,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却猛地将指尖往后一收,双腿不由自主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太婆……太婆,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呜呜呜呜……”
陈木凉颤抖着把了她的脉——已经没有了跳动的迹象。
“太婆——”
陈木凉的哭喊声很快引来了李倾。
他看了太婆一眼,又看着陈木凉哭成了个泪人,很快便猜到了什么。
他蹲下身,将陈木凉紧紧抱住,不断安抚着她说道:“木凉,我在,我在。”
“太婆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她不是说还要等我看完所有的书喝我的喜酒的吗?怎么能这般言而无信……”
陈木凉哭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里难受不已。
虽然阎太婆跟她的相处时间不长,还经常骂她,但是她知道,太婆是一直护着她的那个人。
“木凉,我们先看看太婆的死因,是不是有人害了她之类。先节哀,好不好?”
李倾轻拍着陈木凉的后背,亦十分难受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便传来了青鸟的声音——
“不用检查了,太婆是心愿已达,自然去了。”
“青鸟?”
陈木凉迷蒙地看向了青鸟,忙擦着眼泪,咕囔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好久没见你了,你好像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