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运这种东西或许虚无缥缈,但是却也是一种似乎确实存在的东西,沈均以前是不太相信这些盲目的东西的。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空洞虚无了,因为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还没有继任靖天司司正的定野候而已。
或许会有什么见闻,但是却也仅限于那些东西而已,更多的还是年少轻狂和多年以前的国恨家仇,没有太多的那种所谓的对一些知识和对事情的熟知。
而现在随着年纪的增大,沈均虽然还不是那么会信这种所谓的鬼神之事,但是那种对于国运和一些虚无缥缈的想法,还是逐渐多了起来。不是说人越来就越来迷信,而是人越老,未知的事情就越多,对于一些未知事情的所思所虑也就会越来越多。
所以沈均终于知道为什么即使老练如文成皇帝,也在年过六十之后,也变得焦急起来。因为国运这种东西对于大临的皇帝来说,不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了,是一件非常真实的事情。平帝早年的身体也还是不错的,但是当平帝五十九岁生日一过,他的身体就已经略见虚弱了,而近几年更是已经到了那种世人常用的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如果不是有洪亮在,沈均不觉得平帝能够活得过今年冬天。不是他在诅咒平帝,而是他能够看出来平帝的那种身体状况。
说句好听的话叫做气息孱弱,说句难听的话,叫做有进气没出气。那就只能叫做濒死之人。
吃过午膳之后,平帝还是让大臣们都休息了一会。这种大朝会来的官员很多,虽然平帝已经让很多没有什么太大职权的官员都回去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人的。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那些兵部和户部的小官是没有机会参加这种大讨论的。这种情况更多的时候还是由着各部尚书和内阁辅臣进行讨论的,连武官参加的人都比较少。
这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得已一些官员是在外面的走廊里吃的,当然那些在外面的官员也得到了一些热汤食吃,对于他们来说,本来能够在皇宫里吃到饭食就是已经不错了。更不要说现在这种还有热汤喝了。
这次留下的人数确实很多,多到平帝都心疼自己的饭食了。那些东西可是整个宫里的人吃一天的饭食啊。虽然银钱不是很多,但是宫里的那些太监和宫女是没有这些官员吃的那么好的,而后世的很多人,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也都只是认为平帝为人比较吝啬,对于宫女们的吃食克扣。
他们不知道的是平帝自己的吃食也就比那些宫女和太监好上一些而已,而这个原因还是平帝的身体不好,需要吃一些补品才行。
平帝不是大临历史上贤明的君主,在整个史书上其实也都只能够算是平等,在一些杰出皇帝辈出的朝堂,更是会被当做昏君。而且他现在在大临的出境,也就和昏君差不多。
但是他的勤俭节约,绝对是大临历史上少见的,乃至于只有前几个朝那几个中兴之主,才能够做到他这种节俭。
在他们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这场大朝会又继续进行下去了,而且看着这个架势,这些官员说不定可能会留下在宫里吃个晚饭。
一开始还都是官员们之间的互相伤害拉扯和比拼,后来随着一个人的加入,才变得往这件事情的真相走去。那个人就是卢阳王,卢阳王也在宫里吃了午膳,哪怕平帝一直让自己这位皇叔先回家,但是卢阳王没有答应,反倒是义正严词地和平帝说道:“这件事情和卢阳军有关,臣想继续听下去。”
平帝没办法赶他走,如果他的态度但凡没有这种坚决,平帝都是会劝上几句的。
下午的朝会大臣们都是站着的,上午一些年岁高的官员就已经被允许站了起来,而下午平帝觉得自己该消了,所以也就让他们都站起来了。而一些年老的官员,早就被平帝安排人在椅子上坐下来了。卢阳王也是其中一员。
沈均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其实自从文成皇帝去世后,就没怎么在大临朝堂上说过话,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当年那个在朝堂上舌战诸公的定野候。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只当做他是因为文成皇帝去世后,没有人给他撑腰了,就不再说那些话了,没有人想过太多他会不会有别的身份。沈均在朝堂上的名声太好了。
虽然当年那场怒骂群臣之事,让很多官员对他的好感下降了很多,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崇敬这位大临唯一的儒将,自从当年文成皇帝在临死前的最后一次朝会上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其实就是了。只是读书人和他自己不承认而已。
沈均不说话也不会有人会怀疑他,只是沈均一直都在尽力地做两件事情,盯着卢阳王和不让卢阳王发现自己在盯着他。就是这两件事情而已,让他这个一品武夫也有些忙碌,卢阳王还是太强大了。
沈均感受到了卢阳王气息的变化,知道卢阳王要动手了,沈均估摸着这时候应该是差不多申时正了。卢阳王还是坐不住了。
卢阳王缓缓站起身,轻咳一声,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他说道:“皇帝,老臣有话要说。”
平帝笑道:“皇叔不比多礼,有话但说无妨。”这是平帝今天难得出现的笑脸,沈均和卢阳王以及所有大臣都知道这笑容和话都很虚伪。
卢阳王说道:“老臣谢过陛下。
本王其实比诸位更加知道这些事情的情况,因为本王的儿子还在那里面。但是本王还是不明白,他童环究竟在做什么,那是陛下的圣旨,那是大临的天谕。他居然弃之似无物,他这不是在轻视陛下的皇权吗?
他这就是在侮辱陛下你们居然还为了这样的罪臣开口解释。你们那是解释吗,你们那是质疑陛下的话,你们那是质疑大临的皇权,你们该当何罪!”卢阳王最后一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卢阳王的话听起来有些过分,但是其实恰到好处。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就像是完全规划好了一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索,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尽到最大的能力解决这些事情。
而他解决这些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变,对待什么事情都是不变。只要没有去说那卢阳军是他卢阳王的这句话,他就不变。
他只需要保持自己在大临朝堂上对大临皇族尊严的捍卫就可以了,他毕竟是皇族宗正,在身份尊贵这方面上还是要比其他人好上很多的。
这是别人所无法能够撼动的身份,他是皇帝的叔叔,是大临最年长的藩王。哪怕他是罪王,依旧没没有人会用这些东西去贬低他的身份,而且现在的几乎没有人敢在现在大临的朝堂上提起有关卢阳郡那些事情,这件事情虽然还是当年那件没什么太大争议的事情,但是却仿佛被什么人下了封口令一样。
所以卢阳王的身份足以让卢阳王在大临朝堂上做一些别人都不太敢做的事情,和平帝一样去指责朝中诸臣,大临的这些大臣们虽然地位不高,也不受平帝的喜欢,但是却有着一种毛病,就是心气太傲了。那种心气对于卢阳王来说其实能够理解,但是不明白。他不觉得自高泓安离开之后,整个大临还有谁能够再次支撑起大临读书人的骨气。